約莫三十年前,新王朝才紮穩腳跟不久,正是需要清剿餘孽的時候。
青州作為前王朝的基本盤,不知多少世家貴胄盤踞于此,而與之相襯的便是當朝君主不遺餘力的圍剿。
彼時的蕭渡還不是在青州一手遮天的蕭家主,隻是一個剛剛有了本錢的年輕俠客。
莫青鈞回憶着那段危險的年月,掐弄胡須的手指微微用力。
彼時彼刻,誰也不會想到一隻餓狼環伺,滿腦子想着如何咬下他們一身的肥肉。
莊王是最先掀起反抗大旗的人,也是最先被鎮壓的人,作為前朝王室,莊王毫無王室風骨,一生就想圖個名留青史的好名聲。
隻是莊王此人太過點背,越想幹什麼越是幹不成什麼。
好不容易想出個青城雙子的主意,前腳正想着拉上堂弟組團出道,結果堂弟一個人單飛成功,把他甩出了幾百條街。
而後又想趁着國難賺一手殉國情,據說上吊麻繩都準備妥當,妻女老幼齊聚一堂,舉目見證着一位愛國忠良的隕落。
然後他莊王府的大門就被叛軍踹開了,莊王人都來不及挂脖子,就被拽進了大牢吃土飯,屬實是慢人一步。
但莊王不服氣,等他結結實實被新君主認為無需憂慮放出大牢後,這人又盤算起了賺名聲的大事
——複國。
當然,不是真的舉旗複國,而是嘴上說說,招來一批慷慨義士為自己揚名罷了。
怎麼說莊王也是被鑒定為無後顧之憂的蠢臣,再激進的謀劃都無法對王朝造成威脅。
但這複國的名義可太重要了——彼時新上任沒幾年的君王如是說。
不枉他禮遇莊王多年,又引導了莊王多年,總算是吹得這隻紙老虎有所行動了。
莊王複國牌一打,青州最先振臂高呼:沒錯,就是要反了這不敬世家王孫的狗皇帝才對!
然後就是來自君王的毒打,很疼,很酸爽。
下次再也不敢了,什麼?什麼叫沒有下次了?
他莊王帶的頭,要殺就去殺莊王啊!
君王:诶↑說得好!
但我不聽。
衆恨卿有所不知,這莊王要複國隻是嘴上說說,實則是為本朝釣出不臣之心,朕很欣慰莊王的苦心沒有白費,也很失望諸位世家臣子如此愚昧,朕實在不敢重用蠢材,還是殺了算了。
青州起義青州覆,又是一朝玉宇清。
莊王哭喪着臉,接下這出乎預料的青史留名,又連哭帶笑卸下了莊王名号,且去做了一介白身。
跟着造反的大家族一個個連哭帶嚎,排着隊進了诏獄,滿城的榮華盡被剝奪。
但架不住這些餘孽的家底太厚,僅僅是往外流出一部分,都會徹底改變某些人的命運,
蕭渡是唯一一個敢在那時候搶食吃的野狗。
莫青鈞不禁去想,若是那時的自己早點發覺這隻餓狼的野心,是否會有所防備?
可越想越是心慌,越想越是脊背發涼。
并不會。
就算那時他真的發覺了蕭渡的偷吃,也隻是啐上一口膽大包天,他端着文人風骨,不近人煙,又怎能想到這世間有的惡不在文書,不在眼前。
他又怎能想到蕭渡會執掌一城的恐懼,用無數次的生殺去醞釀一個陰謀。
更可怕的是,當他們有所察覺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蕭渡的目的是什麼?他能打成目的的助力在哪裡?旁人又該從何處拆散這個陰謀?
一概不知。
青州的人命債多到數不清,混淆了那些最為關鍵的證據,等到他們幡然醒悟再想去查,隻剩下無從着手的空白。
“問我,隻能得到這些沒用的舊事。”老爺子歎了聲氣。
“可若是你能知道些什麼……”
若是找不到蕭渡的死穴,再多的籌謀都是徒勞。
……
“十幾年前,我被指命為四公子的暗衛,與四公子同吃同睡,形影不離。”
“四公子并不在蕭府居住,而是同其他公子小姐一樣住在城南郊地的老宅子,四公子院落臨接着五小姐的院子,兩位主子常有往來,我和十一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蕭十二生着一張合該做暗衛的面癱臉,講起一些陳年往事時,語氣卻是輕柔的。
一看便知,那必是他極其重視過往。
“兩位小主子沒見過家主,隻需要完成每日的課業,再練好必須要學的功法就行,我們暗衛的職責一是保護主子們的安危,二便是看好主子們的動向,不要讓他們疏忽學業。”
講到此處,蕭十二有了停頓。
“聽起來,這學業大有問題。”季宕沒放過他這一刻的停頓。
“……是,諸位小主子的課業都是相同的内容,在十六歲前必須将功法學至大成。”
安置在老宅的小少爺小小姐能遇到多少危險?說白了,這些暗衛安排過去,就是為了監督練功用的。
季宕心思滾了幾圈,有關蕭渡對待子嗣的部分也算是得到了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