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暗衛營地少了個人。
蕭子夜舉頭望月,負手而立,實在是想長歎一聲。
又要不安生了。
“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又能做到哪種地步?
蕭府藏了許多秘密,其中大半都被握在蕭渡一人手裡。
蕭子夜不是沒想過反抗,隻是他實在找不出理由,也拿不出興奮勁。
蕭渡不隻是壓在青州頭頂的一座黑雲,也是壓在他頭上的一座大山。
“季宕,你不該讓我那一招。”
青州城外,料峭春風卷起沙礫,浪子持劍笑盈盈,揮袖攔下他的偷襲。
“我當是誰,老哥怎麼有空出來見我了?”
浪子還不知危機已至,竟将剛抽出的劍塞回了鞘中。
蕭子夜歎了聲氣。
卻是這一歎,又叫浪子重新拎出劍來。
“怎麼,老哥這次是沖我來的?”
“那我可得想辦法收着點,不把老哥打成殘廢才好。”
蕭子夜隻能咽回歎氣,以防這眼尖浪子又看出端倪。
抽刀斷葉,兵器交接,打出啪啪脆響。
與江湖俠客不同,蕭子夜行于暗處,學的盡是取人性命的殺招,招招式式都是奔着要害而去。
蕭子夜不說話,浪子的獨角戲無人回應,頗是無趣,也收了話頭。
而後,長劍含光,一斬春意寒。
蕭子夜分不清迎面而來的究竟是初春寒風,還是那凜冽劍寒。
隻是一個晃眼,那寒冷擦着發絲而過,隻留他僵硬留在原地,毫發無損。
對面之人卻不比他幸運。
“你做的很好。”蕭渡扛着已經昏迷的浪子,向他傳來滿意的評價。
風雲劍因要放他一命而分神。
卻因又這一刻分神身陷囹圄。
“我想了許久,這應當是我欠你的。”
他想了許久,也隻能想出這麼個破理由來。
“既是虧欠,那便要償還。”
索性他能騙過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理會蕭二十四的外出探秘。
“而下次……”
蕭子夜答不上來了。
他好像終于騙不了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不去順從蕭二十四下一次。
下次,下下次,他總要編排無數個理由,好讓自己心安理得。
可風雲劍說過,這世上哪有樣樣都不虧欠的事做?
有時要對得起自己,就得對不起旁人。
“唉——”
月色如銀,他還是歎出了聲。
“統領,您在困擾什麼?”蕭十二突兀插進了這幅夜月畫卷。
蕭子夜轉頭,面無表情。
蕭十二也面無表情,但他内心是分外熱情的,尤其是在他探究旁人秘密的時候。
“十二。”蕭子夜開口,“你覺得,閉目心經如何?”
閉目心經,自戳雙目,強化無感,以視覺為代價,換得橫行武林的絕技。
蕭十二默默往後退了一步,渾身緊繃,隻需一個眨眼就能飛離此地。
“十一如何?”身為統領,他也是時刻關注着手下的動靜。
“不如何。”蕭十二道,“我站他前面喊他臭老鼠都不見搭話。”
蕭十一常年不與外人接觸,獨自封閉對他人的接觸,隻求一小塊安身之地,卻不想一隻大手把他拽到了陽光下,吓得小老鼠連忙鑽回狹窄小窩,裹緊被褥,更是連出門都不願意了。
蕭子夜:“……轉述時不要添加你的私人情感。”
“哦,那他沒事,還有力氣扔東西砸門,就是死活不願再出來,除非蕭二十四被遠調,有二十四沒他,有他沒二十四。”
“嗯。”蕭子夜點頭。
過了半晌。
蕭子夜:“還不走?”
蕭十二不為所動。
“真想練閉目心經?”
眼前突然沒了蕭十二的身影。
笑話,當師父的還能拿捏不了徒弟?
月色當空,不僅是适合尋蹤探秘,也适合找人談談心。
蕭子夜破開蕭十一的房門,一雙滴流圓的大眼正在黑暗裡盯着他看。
“關門……”蕭十一的聲音略顯沙啞。
彭——門被用力合上。
這方天地陷入無窮盡的黑。
“我來找你談談。”
“……”蕭十一未答。
“我想了想,背負在你身上的故事有些久了,也是時候多個人幫你分擔。”
“不用。”蕭十一拒絕幹脆。
“我從未下過死命令,從未說過讓你們對往事緘口不提,我隻是叮囑了你們,要愛惜自己,别輕易喪命。”
“我知道。”蕭十一的嗓音沙啞更甚。
“十二比你通透。”
“……”
“他已經準備好了去當共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