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這句話在這個語境下有點歧義,它是說“明天我送你上班”呢,還是說“現在我送你回家”呢?
但談越沒等他倆咂摸出這話裡含義,就先一步拿起桌面上的車鑰匙,向着原地一動不動的葉淩道: “走吧。”
直到倆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大門,耿昭才迷茫地轉過臉:“葉淩剛剛是不是同手同腳地走出去了?”
“笨蛋,”林雨貞卷起紗布輕輕敲在他頭上,“你看不出來嗎?”
那兩人根本不是通俗意義上的情侶啊!
人通常隻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裡感到放松,才能氣定神閑地靠在沙發上,或者坐在地毯上打鬧,隻因為這裡是他們一起生活的家,是最熟悉不過的地方。
而葉淩不是。
林雨貞還記得他醒來時豎起的一身尖刺——戒備地觀察,防範着所有人,尤其是她。林雨貞想,大概是這個男孩第一次見到她的原因吧。
她大概也沒有像他想象中怒發沖冠,厲聲譴責他為什麼強行帶一個患有信息素識别障礙的omega去酒吧。雖然她确實有過一秒鐘的念頭,但那點不忿在看到他身上的傷痕和淤青後就煙消雲散了。
男孩很懂禮貌,她更願意稱那是一種在良好家庭教育下養成的,用以維持風度的本能反應。
他把刺收起來了,在耿昭不斷表達對他的關心和她适時表現出友善的時候。直到耿昭說出那句“談越在這裡有房間……”
什麼樣的omega會抵觸自己的alpha?
她覺得自己該找談越問問清楚了。
落葉踩在腳下發出細碎的響聲,一如葉淩混亂的心情。
談越不說話,他也不說,隻有寒風呼嘯着從他們中間穿過,葉淩鼻子一癢,忍不住打出一個噴嚏。
“你沒穿秋褲嗎。”談越波瀾不驚地開口。
這是什麼鬼開場白?
葉淩矜持地哼了一聲:“老年人才會穿那種東西吧。”
周遭更安靜了,葉淩沒察覺,看着不知還要走多遠的路一陣不自在,“你的車呢?”
“停在外面。快到了。”
談越按下解鎖鍵,不遠處亮起車燈,兩聲鳴笛突地敲在葉淩心尖上。
他擡起眼簾去看談越,談越拉開駕駛位車門,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也看過來,微微偏了偏頭。半晌,他才輕笑一聲:“不好意思,我以為你要開車。”
葉淩咬緊了後槽牙……這個人明明知道他喝了不少酒。
坐進車裡,談越發動引擎,“地址。”
“沁林别苑。”
……果然生氣了。談越微不可查勾起了唇角,無端覺得心情好了些。
打着方向盤,輪胎駛出停車線,深夜的街道車流稀疏,路燈冷白的光線不近人情地灑入車窗。車廂内很安靜,談越原以為要這麼一路無話地開到終點,誰想身側一直繃着臉當門神的人開口了。
“今天發生的事。我…很抱歉。”這是他的開場白,在打破寂靜後抿了一下嘴唇,繼續說道:“是我做的不對,沒有經過你們同意就帶耿昭去酒館。咳……想罵我的話随便你……”
“别想太多了。”
談越的回答讓葉淩忍不住擡頭去看他,那張浸在冷白路燈光線裡顯得格外俊逸的側臉依舊看着前方。
“這種事沒有誰能預料,你已經盡力了。我知道的。”
葉淩呼吸漸重。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嗎?
你知道我和你、和他媽媽一樣害怕他會遭遇不測嗎?你知道我面對四個alpha,明明清楚自己沒有多少勝算也要擋上去的時候在想什麼嗎?你知道為什麼我想到了,還要不顧一切去保全他?保全他被你們保護得那麼好才有的天真和單純?哪怕代價有可能是我自己?
這些,你都知道嗎?
翻湧的思緒湮滅在他倏地往前一栽的時刻,側面及時伸來一隻手,穩穩頂着他肩膀坐回去,掌心貼着他的鼻尖探向耳側。一截安全帶被那隻手勾出來,在葉淩驟然放大的瞳孔前劃過,插進卡扣裡。
然後他聽見談越說:“開不了車就算了,安全帶都忘了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