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淩亂的腳步、粗重的喘息、自行車車鍊轉動的聲音,以及拳頭落在肉/體上的悶響。
有限的視野裡隻有大片水泥地,他手邊不遠處躺着一把美工刀,無論如何都夠不着。
我在哪?
我怎麼會在這裡?
視野中水泥地驟然遠去,葉淩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拽着頭發拎起來了。
一個聲音在耳邊罵道:“草,這小子臉确實,挺能招姑娘喜歡!”
“把他臉劃了!”
有人這麼說着,就有人去撿那把躺在自行車輪胎底的美工刀,刀尖一點寒芒映在葉淩眼底,他開始劇烈掙紮起來,想遠離握着刀走來的人,于是那個拽着他頭發的人又笑了:“剛剛問你名字不是還可拽了嗎?啊?現在知道怕了,談越?”
你他媽在說什麼狗屁東西。
葉淩一籮筐的髒話快憋不住了,但是一句也沒能說出口,那人冷哼一聲,拽着他頭發往地上狠狠一砸!
奇怪的是,他并沒有感覺到疼。那觸感仿佛用海綿錘去敲一塊豆腐,豆腐碎了,一幅不怎麼清晰的畫面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
他蹲在一輛自行車前,思考哪個角度可以一刀把輪胎紮爆。
身後有人圍了上來,甕聲甕氣地問:你就是談越?
他懶得搭理,頭也不回,很不屑地:我就是啊。
然後雨點似的拳頭和腳就落了下來。
這是一群alpha,個個都肌肉結實、體格壯碩。葉淩自認為拳腳還算靈活,面對這群人也無可奈何無計可施。很快,他就感到有溫熱的液體從那個豆腐般的傷口裡流出來了,淹了他半張臉。
和做按摩似的。
葉淩迷迷糊糊冒出一個念頭。他感覺不到疼痛,是因為夢到了過去吧,那麼接下來會發生——
“喂——你們做什麼——”
呼啦啦——那群alpha中有人大喊一句“有援兵,退!” 扔了刀就十分訓練有素地跑遠了,隻留葉淩一個人趴在地上。他摸了摸自己肋骨——沒有斷。摸摸腿——還能動。于是翻身坐了起來,呸了滿嘴沙子,剛好對上不遠處的“援兵”打量他的視線。
額角的血還在汩汩地流,他意識到這樣的自己毫無形象可言,擡手擦了擦,血紅的不那麼清晰的視野裡,那雙白球鞋走到了他面前。
奇怪。神志飄浮、抽離身體的時候,他再一次感到迷茫。
這個人是在皺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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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淩睜眼就對上一雙眨巴眨巴的眼睛,差點要從沙發掉到地毯上。
“小心!”湊在他面前的耿昭眼疾手快地穩住了他要掉下去的身體。這聲音太過響亮急切,于是茶幾邊彎腰收拾藥箱和坐着喝茶的那二人一起轉頭,射來的目光同表情關切的耿昭幾乎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葉淩嘴唇白了白,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點——但耿昭馬上貼了上來,手掌覆上他的額頭,長出了一口氣,“還好沒發燒……剛剛你睡着的時……”
“别碰我!”
葉淩甩開了他的手。
一室寂靜。
耿昭張了張口,但沒說話,他沉默地讓開,葉淩也沉默地起身,冷漠的側臉讓耿昭想起在咖啡廳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客廳不大,一眼就能看到門的方位,葉淩沒有問這是哪的問題——畢竟長着眼睛就能看出來。
……隻是他怎麼會在這。
不管了,先出去要緊。
他頂着三個人的目光和三個人的沉默往大門走,剛拉開一點那道看起來就很有年代感的門鎖插銷時,林雨貞忽然叫住了他: “請等一下!”
她抱着醫藥箱快步走了過來,利索地從中掏出一份裝着幾根棉簽的密封袋,“這是剛才消毒的時候用過的……如果你有提告的意願,這個應該能幫上忙。”
她有一張和耿昭五分相似的面龐,鵝蛋臉,杏仁眼,很溫婉的長相,眼角皺紋也是細細的,笑起來嘴角有個梨渦。葉淩抿唇看着她,接過密封袋,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其實應該是我要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保護昭昭的話……”她歎了口氣,“這皮孩大了,管也管不住,要去酒吧還拉上你,真是添麻煩了。”
葉淩無聲捏緊了手中的密封袋,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躲過林雨貞的眼睛。她立刻輕呼一聲:“哎呀,又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