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墅聽說了江夫人的安排,面上分辨不出喜怒,可成了心裡過不去的隔閡。
他娘是不想麻煩他,還是不把他當自家人。血濃于水,可他娘不止一次拿他當外人。
不肯住在舒王府,也不收他的錢,明知這種節日他會回來,還是撇下他連個口信都不留就進宮陪她的外甥。
江墅不由覺得好笑,他這個養了十八年的親兒子竟比不上相認不久的外甥。親疏有别,于江夫人而言,恰恰相反。
“你娘她心疼皇上,你也知道,皇上從小就沒有爹娘,她做人家姨母的難免可憐外甥。等下次,下次說不定你們就能坐一塊兒吃飯聊天,畢竟才相認沒多久,皇上一時不太親近你也情有可原。”
江寄舟怕江墅多想,費勁解釋了半天。但像他們這樣的皇室身份,叔侄不親近還能是什麼原因。
遊霁曉擔心将來舒王會和皇上反目,這點江寄舟同樣害怕。
萬一真有那麼一天,江家大概會和皇上站在一條戰線,尤其是江斓筠又要嫁給富豫。其實他對遊霁曉的态度頗感驚訝,明明江墅是她的親兒子,卻表現得要和他分清楚河漢界。
江寄舟平日裡隐約察覺到朝廷之中風雲詭谲,站隊舒王的大臣也有不少,但大家彼此不挑明這層關系。明白人做糊塗賬,像是随時都會倒戈一般給自己留了後路。
江家也差不多,并不比他們高尚。
他雖然保持中立的時候很多,但他也不傻,知道遊霁曉有怎樣的打算。
如果皇上勝出,那他們現在對舒王的态度就是投名狀,不至于被拖累。若是舒王赢,那麼作為兒子,必不可能背負不孝的名聲上位,也就不會棄他們于不顧。
不管誰輸誰赢,他們都不想當棋子。
但再怎麼樣也算是父子一場,江寄舟更希望他們是杞人憂天,天下大局已定,千萬别再起紛争。
颠沛流離之苦他們這輩人早已嘗盡,抵禦外侮犧牲了多少将士,他的大哥江乘舟就死在梨國人手裡。要是本國出現内讧,還不知道又會發生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論哪一方獲勝,清算的時候另一黨絕對不會好過。别想着僥幸逃脫,心不狠就坐不穩最高的位子。
其實他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他很了解,江墅未嘗不會是一個好皇帝,隻是生不逢時罷了。當今聖上并沒有太多指摘的錯處,更何況他實在是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江家吃了頓不鹹不淡的午飯,還沒走出江家的大門就被候着的聞府小厮請去府上吃晚飯。
“老爺交待了,今晚就是幾個親戚要來,這不過節麼,熱鬧一點,請王爺過府吃個便飯。”
怕他以為又是應酬不答應去,聞著還特意吩咐了下人别說太多。于是江墅回舒王府換了身衣服去到聞府後,才發現聞首輔又給他安排了事情做。
這哪是重陽宴,分明是相親宴。
錢尚書一家比他來得早,正拉着聞縱棹扯東扯西。
“你個小兔崽子,聽說你又惹你祖父生氣了?你親爹不在這沒人揍你是吧,說說看,又幹什麼壞事了?”
“我哪敢啊,啊呀,舅舅,吃飯就吃飯,不說那些沒意思的話。”
“人都沒到齊,你着什麼急。”
說話的是錢采的女兒錢璃,年方十八。她爹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出門必坐轎子不愛走路的身材,錢璃随了她爹,豐腴嬌貴。
她爹是戶部尚書,這可是個肥差,巴結她家的人數不勝數。上面還有一個大哥叫錢琉,今年二十二,和聞縱棹他們是同榜進士,不過倒不在曲京任職,而是外派至蒙州做事。因着是重陽,便回來和親人團聚幾日。
“是你等的人沒來吧!” 錢琉打趣他小妹。
在座的都心知肚明,這頓飯就是為了給舒王和錢璃牽線準備的。果然錢璃一聽,頓時羞紅了臉,作勢要離席。
錢采趕緊叫住自己女兒坐下,幫她罵了兩句錢琉,又告訴她等會兒舒王來了,可不能使小性子不高興。
原本錢采想将小女兒嫁進皇宮,可皇上似乎在一步步清理朝中的重臣,一時動不了的也一點一點想要分散他們的權勢。如今舒王回歸,錢府和聞府又有姻親,再想得到皇上重用更加不可能。
而且最近聽聞莫皇後在後宮的日子并不好過,試想皇上連從前最重視的人都說舍就舍,若是自己女兒給他當妃子,豈不是對家族無益。
與其等着被皇上抛棄,不如換根高枝攀。舒王羽翼未滿,自己若能夠抓住機會助他一臂之力,還怕以後不能分一杯羹麼。錢璃現在嫁進去就是舒王妃,等他們成事之後說不定就是皇後,這可比當一個小小的嫔妃來得好。
錢璃本身就中意江墅,隻不過之前江家門第不高,她是尚書之女,多少覺得他有些配不上自己。現在就不用比較了,舒王妃的頭銜自然尊貴無比,曲京那些千金小姐肯定眼紅得不行,尤其是遊蘭露,就讓她後悔一輩子算了。
“舒王怎麼還不來,再派個人去請。” 聞著不想錢采以為舒王存心怠慢他們,又叫人去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