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蘭露有些怕舒王,畢竟大婚那天他的樣子太吓人了,現在都不敢回想。但傅聿知救了她的命,這份恩情她還記得,賢王府沒了不要緊,她還能幫忙接濟一二。
之前白關的事她真的愛莫能助,有錢并不能更改皇上的決策。想不到找誰走關系優待他,也不清楚人如今在舒王府過得如何了。
雖說舒王是個正人君子,可她也不敢保證對下人都是和顔悅色的。傅聿知從前也是主子,心裡的落差肯定不小。她便找了個時間去舒王府看望人,再給他帶些現銀去,也好在王府上下打點一番,免得做工太遭罪。
“遊小姐,這些太貴重了,您拿回去吧,我在這裡用不上。”
“怎會用不到,有錢能使鬼推磨,勢利眼哪都有,你可别小看了銀子的威力,它們可以保你在王府過得舒舒服服的。”
“我現在就挺好,什麼都不缺,府裡的人對我都挺好的。”
他們坐在随時都有人路過的涼亭裡說話。
遊蘭露看他的穿着打扮,雖然比不上從前那般華麗昂貴,但也不差。她家有做織布生意,認得這些衣料,傅聿知穿的這一身不便宜,和其他下人明顯不同。但乍一看倒不起眼,顔色也選得很相似。
難道自己猜錯了,傅聿知還有沒被沒收的私房錢?不然怎麼可能負擔得起這樣一筆開銷。
要真是他自己置辦的行頭,那他果然還是沒習慣不當少爺,哪有下人這麼奢侈,花自己的工錢買幹活的衣物,豈不是白辛苦了。
“看你瘦了不少,真怕你被風刮走,天又要冷了,不長些肉怎麼過冬呢。”
傅聿知在大牢裡吃壞了身子,一直到現在也沒恢複胃口,總覺得飯菜難以下咽。舒王府的廚房變着花樣給他送餐,也沒把他喂胖幾斤。
放鶴每回見他吃不下飯都着急,他自己倒無所謂,反正他也沒可能再拿起刀了,不需要一個強健的體格。
“現在再有一幫匪徒,你還能打跑他們麼?”
“遊小姐别說笑了,雖然我打不過他們,但求饒更簡單,我身上又沒錢,沒什麼值得他們惦記的。”
唉,遊蘭露心底也很不是滋味,沒出事前他是多麼意氣風發的一個人,竟受挫成這副頹廢模樣,實在令人唏噓。
她想聊些好玩輕松的事,便說起舒王。
“你也沒想到江墅會變成舒王吧,我們都吓了一跳,不過幸好我逃婚的時候,他還不是王爺,否則肯定會把我關進大牢。”
“不會的,舒王人很好,你跟他認個錯就行了。”
“我就差給他磕頭了,那天你們在書房外都聽見了,他真生氣的話,甚至比皇上還可怕。你可得小心些,千萬别惹他不高興,否則他能生吞活剝了你!”
傅聿知笑笑,覺得遊蘭露有幾分像他的妹妹,傅濯纓也是心直口快的人,希望她在宮裡一切都好,但别像遊蘭露這樣什麼都不避諱。
他擔心傅濯纓因為爹娘的死而一心想着找皇上報仇,宮裡規矩多,萬一皇上不耐煩她處處挑釁秘密處死她,他身在宮外根本救不了人。
年輕女子要想出宮隻有嫁人這一條路。
隻希望平安度過這幾年,不論是皇上給她賜婚或是她自己看上誰,隻要出了宮,他就能安心許多。娘用她的死換來他們兄妹二人的活路,就算再苦再難,他也不能丢下妹妹一死了之。
“對了,我聽有的人說,舒王在相看錢尚書的女兒,是不是很快就多一個舒王妃了?”
原來聞縱棹說的是戶部尚書的女兒,家世的确和舒王相配,雖然他沒見過錢小姐,但想必大家閨秀不會差到哪去。
“主人家的事怎好随意打聽,若是真的,舒王府多個女主人也是應該的。”
遊蘭露撇撇嘴,想着她姐姐這回又要失望了。
如果她是舒王,極有可能會選錢小姐,有權有勢還有錢的嶽丈,不論怎麼比較都好過她爹無心朝政。而且上次她逃婚,舒王就算再大度,也不會娶自己姐姐,不然外人會如何看待他們。
她還想再聊一會兒,餘光卻瞥到舒王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正盯着他們這裡看。連忙起身告辭,假裝沒看見舒王,帶着丫鬟從另一頭出府了。
“他身子好全了麼,趕走一個又來一個,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人緣這麼好。”
枕山沒作聲,心想誰還沒幾個朋友探病,況且總共也就兩三個人,這也算人緣好?傅公子的外傷好得差不多了,您每日吩咐廚房給他開小竈,換成别個人早就喂成一頭豬了。更不用說不許他幹這不許他幹那,到底誰才是主子?
傅聿知正奇怪遊蘭露為何走得這麼匆忙,一轉頭就看到舒王朝他走過來,不自覺後退了幾步。
他知道舒王很照顧他,那些補品都是他派人送來的,可越是這樣傅聿知越是惶恐。今時不同往日,他回報不了這些恩情,也不想欠舒王太多。
舒王似乎對一個下人過分好了。
“她來做什麼,你們何時如此熟絡了。”
“遊小姐隻是好心來看望我,其實那日隻是碰巧路過幫了個小忙而已,她不用還記得。”
“英雄救美,擱話本戲台上都是要以身相許的,或許她正有此意。”
江墅心裡很不滿傅聿知現在和他說話時總低着頭。
原先琥珀般澄淨的雙眸隻是怯怯地不敢直視他,蒙上一層濃厚的霧氣,仿佛在訴說它們主人的眼裡裝不進任何一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