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狀況?”薇洛好奇地問。
“那天清晨起了很大的霧,花園裡的白玫瑰全開了。真遺憾,她不像你一樣受不了花,她非常開心,認為這是上帝的贈禮,非要往她的發髻裡編上新鮮花朵,結果儀式才進行到一半……”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了:“玫瑰花的汁液就開始順着她的脖頸往下流,像是一道綠色的傷疤。将軍與太太都非常尴尬,安布羅斯爵士也有些不知所措,隻有她一點都不在乎,在聖壇前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薇洛想着那個滑稽的場景,忍不住偷笑的同時,也忽然意識到這是不是也像一種隐秘的傳承,她們都是非常叛逆的新娘。
喔,媽媽。
薇洛用嘴唇念出了這個名字,但沒有發出聲音來。
在過去,她每次想到媽媽,心中總是有些悲傷,但從今天開始,她決定用更積極的方式面對她的回憶。畢竟,她也同樣有着一個女兒,她愛她的女兒,就像媽媽愛她一樣,就像外婆愛媽媽一樣,這一切是如此美妙。
她的眼淚還是情不自禁地掉了出來。
“天呐,小姐。”朱迪絲叫道,“是我把你弄哭了嗎?我就知道我不該多說,你可不能頂着通紅的眼睛去結婚,就好像是被誰逼着走上聖壇的一樣。”
“不。”薇洛搖了搖頭,“不會的,朱迪絲,我要和他結婚。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真正逼迫我什麼,我想和他結婚,就算我可能三天後就開始跟他吵架,五天後就開始想要帶女兒離家出走,那也沒有那麼糟糕不是嗎?”
她從十七歲時就開始暗暗期待她的婚禮,而現在,她終于覺得自己是真的要結婚了。
她将會離開這個房間,就像媽媽曾經離開這個房間一樣,永遠的離開,她會變成一個已婚女人,擁有一個全新的頭銜。她的心和胃在她體内進行了激烈的雙人舞,她沒有回頭。
***
教堂裡的客人其實并不多,也沒有人大聲喧嘩,但阿萊西奧還是快要被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吵死了。
他心煩不已,清了清嗓子,試圖松開自己脖子上的領結,結果他一扭頭就看到他的伴郎滿臉寫着失魂落魄。
他的伴郎是他親愛的表弟克裡斯平·詹甯斯,達弗林子爵。他親愛的姨媽顯然認為這是最好的讓兒子從此死心的方式。
達弗林比他還要緊張十倍。這家夥即傷心,又怕自己傷心之下會難以履行職責,昨晚甚至夢見自己在拿出戒指的時候把戒指甩飛,然後隻能像個白癡一樣在教堂裡追着戒指跑來跑去。
他倒是一點都不怕自己表現不好,他為這一天的到來已經準備了太久太久了,他簡直太興奮了,畢竟成為一個已婚男人不是全世界男人的夢想嗎?
他唯一害怕的是有個女人會不會忽然變卦,又偷偷地不知道跑到哪個鬼地方去了。反正她在哪都能過得下去,願意替他養老婆閨女的男人也估計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他毫不懷疑,就算她僅僅隻是遲到幾分鐘,都會讓他在這狠狠發個瘋,雖然他自己其實就是個經常遲到的人,這是意大利人的傳統美德……
天呐,她怎麼還沒有過來?
他真希望自己早上聽了隆戈的勸,吃了點早餐。
不,他還是幸好沒有吃早餐。
他的胃開始慢慢地翻滾了。
她要是發現自己還是喜歡艾什麼什麼那款男人怎麼辦?她會把他扔在聖壇上,讓她金發的阿多尼斯帶她私奔,他們可能現在已經在逃跑的路上了。
他就這麼擔憂着擔憂着,直到他忽然想起來艾爾德裡伯爵本人好像就正坐在教堂裡。
他不禁回頭确認了一下。
還真是個體面人,他十分心虛地想,要是換成他面對這種結果,唯一讓他不跑過來大鬧婚禮的方式就是把他捆起來鎖在家裡……
他努力控制着去摸索懷表的沖動,盡量表現得雲淡風輕,可腦子裡的這一大堆雜念卻還是甩都甩不掉。
如果她真的沒過來的話,大家還要在這裡坐上多久才會開始坐立不安,并悄悄地離開?
那他可能會執拗地一個人留在這裡等到死……
他的焦慮自然是根本毫無必要的,大約隻是又過了極度漫長的兩分鐘,他就聽見了恍如仙樂的馬車聲,而所有的客人早就全都到了。
這個聲音隻代表了一件事。
很快,牧師便出現在了門口,并指示會衆站立。然後,他走下了過道,朝着祭壇走去,把門口留給了新娘與她的父親。
阿萊西奧幾乎想沖過去迎接她,但好在他還是及時反應了過來,這一次,他得乖乖待在原地,等着他的愛人走向他。
在美妙的樂聲中,她挽着她父親的胳膊,優雅地走上過道。即便面紗擋住了她的面容,他也依然可以看到她正在對他微笑,于是他回以微笑。
威廉敏娜。
他真是瘋了才會總是想着應該怎麼籌辦一個最風光的婚禮,再讓哪些最具份量的人來參加。那根本一點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她的手正放在他的手上,并準備與他一起訴說那些将用一生一世來約束他們的誓言。
宣誓過後,達弗林勳爵遞給了他那枚金光閃閃的結婚戒指,姿态優雅,沒有出現任何尴尬的失誤,而他則顫抖地将它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以上帝的名義,他從此将她圈牢了。
就在這一瞬間,不再有任何的擔憂、害怕,他腦海裡所有那些讓他痛苦煎熬的情緒,通通都消散了,隻有一種溫暖的幸福感在湧上心頭。
這是他們的結婚日。
她是他的妻子。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直到死亡将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