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走遍英國無功而返開始,阿萊西奧這一年多以來就從未從痛苦中恢複。内疚與悲傷仿佛已經成了他的靈魂伴侶,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
當德-蒙布隆侯爵特意過來看他時,幾乎都要被他的狀态吓一大跳。
這個男人向來自戀,一輩子都十分愛惜自己的形象,可現在,他一個人窩在自己的房間裡,那個懶散的樣子,看起來與流浪漢比也沒差多少了,唯一還算像樣的,大約就隻有他手裡正握着的那串十分精美的玫瑰念珠。
侯爵希望阿萊西奧隻是拿着裝樣子,總不至于真的每天都有在嚴格地念誦玫瑰經,那可實在太瘋狂了,比如他都壓根不記得玫瑰經應該怎麼念了。
然而,随着他與阿萊西奧的接近,很快,他就聽見了這個人口中正在輕輕吟誦的拉丁語《聖母經》。
“Ave Maria,gratia plena,Dominus tecum(萬福瑪利亞,你充滿聖寵,主與你同在)……”
他聽得頓時是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忍不住出言打斷:“阿曆!”
阿萊西奧這才注意到有人過來了。
他用懶洋洋的聲音努力驚訝道:“啊,路易?真是好久不見,你跑到我家來幹什麼?而且,怎麼都沒有人通報?”
“我讓他們别折騰這些浪費時間了,你我之間本來也不必去講究這些虛的。”
他一邊說,一邊自己随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反正這個人也不像是能想起來跟他說請坐的樣子。
他無奈地看着阿萊西奧:“你至于嗎?我知道,你可能确實有點愛上了她,但她說到底也就是個女人而已,居然讓你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想你與她一起過了幾個月了,不論她再如何美麗迷人也總該膩味了。你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思念你吧,想要為你掀起襯裙的女人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他本意隻是勸說,可阿萊西奧一聽到這種話就立即皺起了眉頭:“天呐,當我求你,别再和我說這種惡心的話。”
“惡心?”侯爵揚了揚眉,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位修道士,這就是你以前的生活,你那時候可是快樂極了,你喜歡做個狠心的花花公子,享受女人們為你争風吃醋、為你背後流淚的樣子。”
“那并不一樣。路易,我以為你清楚,我不可能心裡挂念着一個人,然後去歡迎另外的人,甚至可以說,任何但凡有一絲榮譽感的人都不該這麼做,這是可恥的。”
他這一番話簡直是一口氣把天底下九成九的男人都罵了。
“你有沒有想過,她估計已經死了。”侯爵提出了一個十分有可能的假設,繼續勸說他道,“你之前已經差不多是親自把英國翻了個底朝天了,之後,歐洲也沒哪個國家是你還沒讓人好好打聽過的了,我在法國也是一直在替你留意,她真的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若是從前,阿萊西奧聽到這種話鐵定會生氣,但現在,他每天誦經祈禱,倒是心平氣和了。
“這個女人命硬得很呢。”他道。
“也許她是跑到中國去解放那些可憐的小腳女人去了,又或者,她正在非洲草原上一邊躲避獅子一邊給那些穿着草裙圍着篝火跳舞的黑鬼傳教。獅子是不可能會傷害她的,就像當年但以理在獅子坑中安然無恙。當然,她也有可能正藏在美洲的哪個原住民部落裡傳教。總而言之,我死了她都不可能會死。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忽然出現在我眼前的,而我會将她哄回來。她是上帝特意派下來拖我出泥沼的聖女,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你能明白嗎?所以我們才需要一些分别一些磨難,因為最大的喜樂總是要經過最大的試煉才能得到。”
這聽起來确實像她能做得出來的事。
德-蒙布隆侯爵直接忽略掉了阿萊西奧的後半段話,神神叨叨的讓人來氣。
事實上,在侯爵看來,這個女人估計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他從來沒有理解過她的行為,被阿萊西奧這樣有錢有相貌有爵銜的人要死要活地愛着,她居然還甯願跑出去流浪,可真是一個天下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