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徵，這激蕩天地清氣的寶物會不會，”眼神示意隔壁。

那富商在琉光時一擲千金，此來壑都說不定真的帶了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白衣祈手指沾水在石桌上寫道：“靜觀其變”。

往來客人絡繹不絕，眼看鬥獸大會開始，就是不見邝回來，二人管不了太多，隻得繼續等着大會開始。

“咔哒，”

頭頂上機關啟動的聲音，聲響過後沉悶的聲音整個山體開始震顫，人們不約而同地走到石室邊緣，迎接每十五日一次的壑都盛會。

頭頂原本黑壓壓的山頂不知何時開了一條縫，月光透過縫隙傾洩而下，機關啟動，壑山像被削去頭顱一樣，整個山頂緩緩移動，冷白的月光一點點将山腹内照亮，照到底部才看清這裡的構造，一個圓形場地外一圈石室用符咒封着，石室内異獸吼叫，吼聲震顫天地，魏舒覺得自己耳膜要碎了，一雙大手輕輕覆上雙耳，一股冷冽的内力灌注，“凝神，這裡的構造放大了獸吼的威力。”耳垂被冰冰涼涼地握着，不時摩擦，魏舒從耳朵尖紅到了耳朵根。白衣祈覺得手下發燙，疑惑地看着魏舒，後者不着聲色地掙脫了那人玉手，目光轉向台下，“開始了！”

底層一間石室的咒枷打開，走出一直通體玄色的豹子，雙眼綠光，垂涎三尺，似乎沒有靈智，在場内繞場三圈，一聲怒吼整個山體都在發抖。魏舒看着那兇獸覺得有些怪異，“阿徵？”“嗯，你也看出來了，那東西非妖非獸。”

“轟隆”，底層又一間石室打開，裡面卻好像沒有什麼兇悍的東西，一陣鞭聲，“出去！”一人被扔出來，是個半大孩子，滿身髒污赤着腳，一擡頭便與一對冒着綠光的眼睛對上，那孩子轉身往石室裡跑，哪還容他進去？身後異獸已經嗅到鮮甜，一個撲身攔住那孩子去路。細微的啜泣斷斷續續地在場内傳來，周圍靜得出奇，似乎都在等待異獸進一步的動作。

“阿徵，這場鬥獸，”魏舒艱難說不下去，這是一場人、獸對決，魏舒不敢相信自己所見。中州自诩文明開化，縱使戰亂三百年易子而食，這也是全天下人的傷痛，世家大族自不必說，背地裡怎樣龌龊，如此明目張膽草菅人命拿殺人取樂的必成為衆矢之的。魏舒握緊手中佩劍，他前二十年殺了太多人，有些人他不得不殺，有些人活該被殺，但他手裡的刀劍從不指向婦孺，饒是這一刻，見此一幕，殺神也退縮了，骨子裡的懦弱讓他忍不住發抖，上下牙關緊磕，腦子裡什麼東西炸開還沒來得及抓住就消散了，隻覺得人世了無生趣，自己也如那暗處的老鼠一般苟且偷生又不值一提。

白衣祈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但對壑都的情形知道一些，平日與妖獸打交道不少，按住魏舒抖如篩糠的肩膀，攬入懷中，看着魏舒泫然欲泣的神情，“唉，我的小将軍。”心裡想道，一瞬不瞬地盯着鬥獸場上情形。

異獸原本繞着那孩子兜圈子，幾個回合下來也摸清了對方沒有什麼本事，不再窺伺，長嘯一聲撲向那孩子，一掌将他拍暈在地，爪子上帶了那孩童的血，舔舐一番眸中綠光更勝，貪婪的涎水滴到地上，身形暴漲一倍。那孩子被一掌拍暈，已經進氣多出氣少，耳後被抓出幾道可怖的血痕，森森白骨外露。

眼見那異獸嘗了血，一張黃符被精準地施到異獸頭上，那匹恐怖的黑色巨獸停止動作，又恢複了沒有靈智的樣子。一群紫衣小厮端着托盤去各層石室，魏舒看向白衣祈，“恐怕是賭獸。”賭獸就是像賭馬、賭狗一樣押寶，赢者通吃，莊家分利，隻是這裡賭的是人命。

小厮走到魏舒他們二人的石室前，白衣祈正準備在賭契上寫什麼，魏舒拿過筆，看了一眼毫無表情的小厮，在他淡漠的注視下在賭契上寫下一行字，那小厮看了表情微動，但還是不動聲色地下去了。

“阿舒寫了什麼？”白衣祈略有些焦急，他們此行本來是探聽虛實的，臨淵閣實力不明，此時若是挑釁怕是不妥。魏舒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握緊佩劍看場下情形。

紫衣小厮魚貫而退，那兇獸頭上符紙消散，嘶吼聲又遍布壑山，十餘個手拿長槍的修士從一間石室出來，瞬間如臨大敵看着兇獸。此時，二人終于明白邝說的他們“就是主人的狗”是什麼意思。修煉不易，在這裡卻要成為供人取樂的玩意兒，實在可笑。

場中修士結陣，以真元之力對付兇獸，一時間竟然難舍難分，沒有一方占據上峰。兇獸被一群盤中菜幾個來回激怒，仰天嘶吼憤怒至極，身形似乎也漲大一些，綠光一撇，原先被拍暈的孩子氣息奄奄地在角落，一個猛撲将那孩子叼起，空中張開血盆大口将人咬成兩半，隻剩一截腿在外面。場内修士冷眼旁觀，沒有任何動作，直到兇獸将人吞吃入腹，才又開始結陣。吃了人血的兇獸似乎得到給養，十分兇殘，對着修士一通亂咬，一個修士不慎被咬掉一臂，捂着碗口大的傷口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方才那孩子被吞食時魏舒隻覺得心髒停止跳動，一雙手幾欲拔劍被另一雙手死死按住。現下那兇獸朝地上那人走去，魏舒再也忍不住，掌風拂開那人，一拍欄杆霜寒乍現，從看台跳入場内。

那人錯愕，魏舒衣袍一角滑落，手背上那滴淚滾燙，“魏舒，你的心竟然到這種程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