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中毒以來有白衣祈看着,一滴酒都沒碰過。一汩新綠的液體倒入盞中,梨花與泥土的清香混合着發酵過的味道直沖鼻尖。
“此酒名為梨花白,秋梨釀的,埋到梨樹下,等來年梨花凋落的時候啟出,故得此名。”
魏舒輕抿一口,酸澀的味道滑到喉頭,苦辛随之而來,到肚子裡酸酸熱熱的讓人難受。
“甜果釀酒,卻如此難以入口。”魏舒看着這汪綠色的液體,
“這酒不在于品梨子的清甜,而是梨花落盡的苦澀。”一口入喉,綿柔且霸道的情緒占了上峰,“明日就到南關王城,你的毒,也解了。”
一夜無眠。
*
第二日探子回來報,整個南關城的兵力果然都集中在北面,阮平渾然不知玄甲軍精銳已經繞過十萬大山,将長矛對準了整座城最不堪一擊的南面。
當晚魏舒就決定攻城,這場仗隻需要生擒南關王阮平。沒有阮平的支持,周邊的山匪成不了氣候。
制定好作戰計劃,玄甲軍趁着夜色用飛爪登上城牆,不費一兵一卒就進入城内。
魏舒和白衣祈在城内飛檐走壁,很快來到南關王府。
隻是這街道上空無一人,是否太安靜了些?魏舒示意李嶽他們在王府外按兵不動,自己與白衣祈進入王府。之前的探子已經把王府摸清了七七八八,二人直奔南關王寝殿。
一片白色衣角輕巧地落在瓦片上,看屋内情景,南關王好似伏案睡熟了。
“不好,有詐!”魏舒扯着白衣祈猛退了數十步,但為時已晚,剛剛落腳的屋頂轟然炸開,白色的粉霧彌漫,魏舒躲閃不及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咽喉。白衣祈帶着魏舒退到更開闊的地方,再看魏舒,一條黑色的線已經纏着脖子饒了好幾圈。
白衣祈劃破手指,獻血順着魏舒嘴角溢滿口腔,黑線迅速褪去臉色才好些。
“無知小兒也來南疆找死?”
說這話的正是南關王阮平,旁邊站的老道顴骨極高、眼窩極深,想必是剛剛施蠱毒的巫祈後人。
說話間那老道暴起,大袖一揮,整個王府上方被黑色的濃霧籠罩,仔細看這哪是霧氣,分明是一隻隻黑翅蛾。飛蛾撲翅的嗡嗡聲震耳欲聾,一般人會直接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剛受了重創的魏舒也好不到哪去。
一把匕首刺破手腕的皮膚,白衣祈從腰間拿出玉笛,腕間流下的血像有了生命,散為重重血霧将魏舒二人包裹起來。黑翅蛾似乎聽到了兩個命令,自相矛盾,在空中橫沖直撞起來。白衣祈變得曲調激昂,黑翅蛾也更加瘋狂,或撞在地上,或相互蠶食,不消一炷香就一隻不剩。曲調又急轉直下,哀怨嗚咽,婉轉悲戚,血霧緩緩移動,包圍了南關王等人。
老道看大事不妙,捏了個訣竟是逃了。之後擒拿南關王自是不必多說。
等這一切結束,血霧漸漸消散,白衣祈似是終于支撐不住從高處栽下來,魏舒飛奔而下才堪堪接住,瘦削的身體就這麼伏在魏舒肩頭,手腕還在往外冒血。
魏舒一手按住白衣祈手腕止血,,一手環住腰,把人帶回軍營。
營内魏舒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綁在自己營帳的南關王,上去就是一腳,“來人!把他扔狗籠子裡去。”
“大帥今日不審麼?”李嶽有些驚訝。魏舒抱着白衣祈回來的時候神色陰郁得想殺人,魏舒冷冷瞥了一眼豬頭一樣的阮平,“拖下去,再拿盆炭火來。”
“是,大帥。”
魏舒把白衣祈放自己榻上,從裡衣上扯了一段雲錦,緊緊纏繞在白衣祈腕上,殷紅的血透過一層層白色氤氲開,觸目驚心,“為何傷口不止血?” 任憑魏舒怎樣按住傷口,總有血滲出來。魏舒看向帳内的火盆,用鉗子夾開燒紅的炭火,生生地把手伸進炭盆抓了一把炭灰,灼熱的餘溫瞬間灼傷,但他卻渾然不覺般小心撚碎、挑去炭灰中的雜質,等溫涼了把炭灰按在白衣祈腕上,看着滲出的血變少,魏舒重新把傷口包紮好,替他脫去鞋襪、蓋了寝被才走出營帳。
魏舒看着被炭灰燙紅的手掌,召來李嶽,“今日可有兄弟受傷?”“回大帥,弟兄們離黑霧中心較遠,有幾個被那蛾子咬了也無事,想必是白大人符水的作用。”魏舒想起白衣祈手腕上深深淺淺的傷痕,“什麼符水,這個瘋子。”
“您說什麼,大帥?”
“明日你先押解阮平回京,我之後與你們彙合。”
“是,大帥。”
此時南關城外北侖山上不起眼的小廟裡,一個仿佛被吸幹了血的老道發出“桀桀桀”的笑聲,“巫祈山,我終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