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舞伎呢?”沈持盈将手肘輕擱在欄杆上,追問道,“涼州女子衆多,總有一位曾讓殿下動心吧。”
李景宣淺笑搖頭:“我整日出入王府,哪有機會見到那麼多涼州女子。”
沈持盈聞言,亦輕笑出聲,但很快收斂笑意,轉而說道:“對了,還有夏姑娘。”
李景宣的神情微微一滞,片刻後才答道:“我與雲嶺确實有婚約,不過我們平時很少見面。說這些,你或許也不會太感興趣。我對她……并不熟悉。”
沈持盈凝視李景宣良久,神色漸漸冷淡下來,語氣平靜而疏離:“屋外風寒,暖閣内的酒水想必也涼了大半。殿下若無他事,持盈先行告退了。”
李景宣仍舊站在原地,兩人颔首而笑,就此别過。
夜過子時,城南客棧的東廂房内,燭火微弱,映照出一片昏黃的光影。沈持盈坐在銅鏡前,輕輕洗去臉上的妝容,露出一張清麗絕俗的面容。她擡手摘下頭上的玉簪,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散落在肩頭。
齊戈站在一旁,雙手抱胸,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她的背影,語氣懶散地問道:“你碰到李景宣了?”
沈持盈對着銅鏡,淡淡應道:“見到了。”
齊戈聞言,緩步走到她身後,銅鏡中倒映出他的身影。他微微俯身,饒有興緻地盯着鏡中的沈持盈,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們之間……沒發生點什麼?”
沈持盈眸中閃過一絲不屑,擡手将玉簪重重拍在台面上,聲音冷厲:“你以為天下男子都和你一樣嗎?你走這步棋,想讓我接近李景宣,可人家根本不領你的情。”
齊戈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不悅,語氣陡然冷了下來:“你難道忘了我當初是怎麼救你的嗎?”
“你救我是一回事,”沈持盈打斷他的話,神色凜然,“但下次别再叫我做這種事情,我出身低賤,比不上宮中侍女。”
“那是李景宣識不得你的才貌,與他的父親一樣驕縱無能。”齊戈緩和着語氣,“我早就和你說過,今晚我們試探一下,不管結局如何,王爺都會讓孫傳堯來對付他。”
沈持盈擡手解開發髻,長發散落在肩頭,眉睫暗動,凝神問道:“讓他殺了李景宣?”
齊戈冷笑道:“孫傳堯是個孤兒,無牽無挂,讓他去對付李景宣,很合适。”
沈持盈聞言,沉默不語,隻是靜靜望着銅鏡中的自己,眸中似有波瀾湧動。燭火搖曳,映照出她清冷的面容,也映照出齊戈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永平坊内的劉府,是一座普通的官府宅院。
劉尚選在東花廳與群臣宴飲,今夜廳堂内卻并無歌舞助興,燭火昏暗,氣氛顯得嚴肅冷落。
曹韋坐在席間,眉頭緊鎖,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安:“劉禦史,崔利成死得蹊跷。半年前,您曾彈劾崔家搶占良田、欺壓百姓,卻因皇上的緣故未能追查下去。為何這次,崔利成卻又突然被人殺害?”
劉尚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神色淡然,語氣卻意味深長:“半年前的案子,是齊王授意我做的,不過是為了給百官一個交代。齊王身居宰相之位,權傾朝野,如今朝中能與他一較高下的,也隻有李景宣了。這還是因為皇上偏愛的緣故。崔利成行事太過張揚,齊王若不及時出面,案子一旦落到李景宣手裡,我們誰都脫不了幹系。”
趙昆聞言,臉色愈發凝重,低聲道:“我擔心的是,李景宣若從崔利成的案子裡查到半年前我們在案卷上動了手腳,導緻皇上因證據不足而不再追究。若是翻起舊賬,我們可就全完了。”
劉尚放下茶杯,眉頭微蹙,沉吟片刻道:“山雀至今還未抓到,這案子已成懸案。隻是我不明白,溫喬今夜為何會到我們府上來?日常巡查,用得着南衙将軍親自出面?莫非……另有隐情?”
他話音剛落,廳堂内的燭火驟然熄滅,花廳前門被一陣狂風猛然吹開,卷進一片片枯黃的落葉。
下一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闖入堂内,寒光閃爍,刀鋒所過之處,鮮血飛濺。每一次揮刀,都有人無聲地倒下。頃刻之間,廳堂内落葉滿地,血腥味彌漫,除了孫傳堯之外,無一人生還。
孫傳堯敏銳地感覺到身邊彌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内心作惡,跪倒在地,渾身顫抖起來。
不能再殺人了,這樣下去自己和屠殺龍岩國的将士有什麼區别,孫傳堯閉上眼睛咬牙提醒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必須馬上回涼州,複仇的事情,什麼事情都别去想了。
他艱難地站起身,腳步踉跄,剛想走出屋外,卻見一道身影迎面而來。月光下,溫喬身着便服,目光如刀,冷冷地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