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莎薇一覺醒來,又是下午。
近來她睡不好,被迫吃了些安/眠藥。結果便是終日隻覺渾渾噩噩:白天多半睡過去了,夜裡值班無聊得緊,下午少有的清醒時刻,盡在酒店和陳博言鬼混。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過去,毫無知覺。
她才剛要到30歲,就感覺自己在變老,一天比一天老。明明每天似乎也并不勞累,山頂警署的工作已經算是清閑。
莎薇現在的生活說不上來哪裡難受。她不知道自己缺失了什麼,但她每天都感覺到缺失,仿佛自己手裡能攥住的什麼也沒有。
這樣的日子她不想再重複下去,但她絲毫沒有掙脫的力量。
失蹤案。
唯有那件失蹤案,牽挂着她的心。
或許失蹤案可以為她打破某些枷鎖,重獲新生。
但那宗案子,牢牢攥在阿穎手裡,根本不讓她插手。
到警署,今天的報案人不少。八月底,暑假的尾巴,許多遊客來太平山玩賞,走丢孩子、遺失物品、和本地商販有争端……事情都不大,但是瑣瑣碎碎時常發生。
莎薇路過問詢室,發現門大開着,燈沒關。順口問旁邊同事,同事說阿穎今天再度問詢了林家人,似乎是有新發現,問詢完就急匆匆出去了,所以才忘記關燈。
“哦……阿穎姐真是勤力……”莎薇說着,把燈關掉。
莎薇轉了一圈,沒看見阿穎,于是從抽屜裡摸了一支香煙和火機,先去了趟洗手間,又去報警室接待幾名前來報案的遊客。
這時忽然火警大作,警鐘轟鳴,天花闆的自動滅火裝置開始向下灑水,人群慌作一團往警署外跑,幸而警員大多鎮靜,很快安撫衆人、維持住秩序。
無人受傷,但自動滅火裝置将水澆得到處都是,辦公桌上電子設備、紙質資料都遭了殃。同事們分頭行動,有的繼續回應報警人需求,其餘人則清理桌面和地闆。
趁此機會,莎薇看見了阿穎存檔的筆錄副本,是問詢失蹤者丈夫林年振的:
問:林太失蹤當天你們早餐吃的什麼?
答:粥。這個不是早就問過了嗎。
問:年初一早餐食粥?好似有些不吉利喔……通常好似大家都吃年糕啦,湯圓啦,餃子……
答:我們中意啰。有什麼不吉利。我家是新界原居民呐!祖上一百多年前就在香港了,比你懂得多!年初一早上随便吃,吃什麼都有好意頭。
問:幾時決定去太平山拜山?
答:什麼幾時決定不決定,年初一當然要去太平山拜山啰。
問:那幾時通知女兒女婿年初一要來接你們的?
答:不記得了。
問:為什麼大仔不送你們去太平山呢?
答:他好忙的,他有事做。
問:年初一都忙?
答:是啰。
問:具體忙什麼呢?
答:我怎麼知道,他公司裡的事。
問:新抱(兒媳)會不會開車呢?
答:會。
問:為什麼新抱不去送你們呢?畢竟女兒女婿不同你們住在一起,從粉嶺名都到粉嶺圍還是有段距離。
答:新抱不如女兒方便啰。
問:孫女當天是病了?
答:(有猶豫)是。
問:什麼病?
答:就是有些不舒服。
問:孫女病了,你們也出門拜山?
答:有新抱留下照顧她啰。
問:一般出門前,是否會先去下洗手間?
答:看地方遠近啰。遠就去,近就不去。
問:當天女兒開車送你們時,你坐在車裡的哪個位置?
答:不記得了。
問:一般坐車會和太太坐一起嗎?
答:會。
問:所以那天是坐在後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