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滿逐個檢查,她從自己的挎包裡翻出一整套工具,先是銀針試毒,都沒有變黑。
最後,她親自嘗了五道菜,她的視線最終停留在離得最近的那道火腿炖肘子。
她嘗過湯沒發現異樣,随即用筷子撥動那截炖得軟爛的肘子,她面無表情地翻看了兩遍,随手将筷子放在了木托盤上。
她看向山長,說,“這些菜都是我做的,但是這一道……”
衆人的視線都随着她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是那碗火腿豬肘子湯。
“如何?”山長問。
姜滿示意那個舉着木托盤的仆人上前來,山長從地上的仆人手中接過來火把,拿近看了兩眼。
她說,“這個湯是我做的,但是這個豬肘子被換了。”
山長問,“何以見得?”
“莫非是你脫罪不成?豬肉都炖成這幅軟爛的模樣了,你還能看出來有什麼不對勁嗎?”舉着木托盤的男仆年紀很小,想到什麼就直接脫口而出。
姜滿就帶上了挎包裡的羊腸手套,又拿起那‘青光劍’中的一把纖細如柳葉一樣的長刀,抓住那隻被吃的隻剩下一半的豬肘子,另一隻手則揮舞着刀。
隻見這人利索地舉着豬肘子,兩隻手合作,出手起落之間,沒有任何猶豫,手起肉落,直到最後她的手中隻剩下一截白骨。
姜滿把這截白骨遞到山長面前,說,“看,像這種骨頭就是家養的豬才有的骨頭,你聞見味道了嗎?”
山長問,什麼味道?
姜滿把那截白骨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面仔細嗅了嗅,她閉上眼,“這塊骨頭雖然被濃郁的栀子花煮過了,但是從剛才的湯裡、肘子、骨頭的味道,我可以斷定,這塊肘子一定提前泡過了臧紅花,骨頭上還有隐隐的裂痕,這是經過二次烹煮才會遺留的痕迹。”
話音落地,空氣中靜悄悄,湖水裡傳出蟲鳴與蛙叫,越發響亮。
捧着木托盤的小男仆撇嘴,“你說是就是了?你憑什麼說它是家豬?我偏說它是野豬。”
這顯然是山長夫人那邊帶來的仆人了,一心護主,偏偏也少年心性,想到什麼就張口駁斥。
姜滿輕笑,她重複了一遍小男仆的話,憑什麼?
她輕笑:“憑我做了十三年的屠戶。”
其實不止,加上上輩子的屠戶生涯,她其實做了二十三年的屠戶。
姜滿放下了那截白骨,她舉起兩隻手開始丈量了一個尺寸,“像這樣的才是野豬骨頭,野豬和家養的豬,雖然都是可能去都是同一個祖上,但是想!在他們的區别還是挺大的。家養的豬整日裡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人生最大的動靜也不過加是在豬屎裡面打滾,所以它們生得腦滿腸肥,肉多骨小,而野豬常年奔跑狩獵,所以野豬肉更緊實,骨頭也大。”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1】
在這個平均壽命隻有五十歲的時代,二十三年,幾乎涵蓋了普通人的大半生。
小男仆被說的啞口,他被說的一低頭,當他撇撇嘴,“你說你是屠戶,你就是了?”
“那你要怎樣?既然你有這樣厲害的卡舌功夫,不如你憑借你的三準不爛之舌,帶着我們找到真兇吧?”她的唇角是勾起的,但是她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笑意。
小男仆被她兩三句話就臊紅了臉,他的眼眶因為姜滿的話而蓄滿了晶瑩的淚水,他嗫嚅,“你……”
姜滿可一點都不可憐他,她可不想當什麼觀世音菩薩,她就比他大一歲的樣子,憑什麼就要直接承擔他上嘴皮輕輕碰下嘴皮,輕易就傳達給别人惡意?
她都是死過一遍的人了,看得很開。
世界終于短暫安靜了下來,姜滿将視線轉向了山長那邊,“山長,我想,我似乎猜到陷害夫人滑胎的人是誰了?”
山長急忙追問,是誰?
“捉賊拿贓,捉奸成雙。沒有證據的事情,我提了你們也不信,隻會覺得我在故意轉移你們的注意力,洗清我自己的嫌疑。”她把手裡面那截白骨直接放在托盤上。
山長沉吟,似乎是在思考,過一會兒,他終于問道,“所以?”
姜滿莫測地笑了一聲,“不妨你我合作演一出折子戲,詐他一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