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分,清晨的風還算涼爽。
樹上一團綠葉被陽光一照,黃綠透亮,時有山鳥啾啾鳴叫。
黑白學宮廚房裡,胖丫早上來,沒見到那礙眼的人影,嘴角頓時上揚。
廚房裡蒸包子、做饅頭的大娘見到胖丫站在竈火旁邊擦洗,她少見地哼唱歌曲,“清早起來什麼鏡子照……”
廚房裡的大娘們見胖丫難得心情好,隻是她年紀小、臉兒嫩,唱起妖豔角兒的歌來,便顯得如同小孩子家家偷穿大人衣裳似的不合身。
大娘問:“喲,胖丫頭,你今兒遇見什麼事了?這麼開心?”
胖丫嘴上沒把門,不過她娘和姨娘千叮咛萬囑咐不讓她說,她張了嘴卻啞了炮,隻得讪讪笑一聲:“哎,那有什麼好事,沒影的事兒……”
大娘們便面面相觑,笑彎了眼睛。
隻是忽然之間,門外闖進來四個高頭大漢,他們兇神惡煞的拖死雞一樣把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摔在地上。
“哎呦,這是怎麼了?”幾個大娘也像是聞見血腥的蚊子,立刻吸附上來。
跟在大漢們身後,是一個臉色青紫的中年男子,他人還在外面,喉嚨裡哼的一聲就傳了進來。
中年男子一進門,大娘都認得他——吳管家,他是山長的家生奴才,是山長身邊最得臉的狗。
吳管家環視一周,冷笑一聲,他那雙微腫的細長眼睛黃鼠狼一樣眯起來,“這是你們廚房的姜滿……”
話音未落,廚房裡已經掀起了一陣陣驚歎,大都是在問這是怎麼了。
吳管家舌尖抵過門牙,笑得陰森,他脖子處用白色的布包裹,“肅靜肅靜!你們知不知道,姜滿這個小賤婦,她竟然敢辜負山長和夫人的厚望。這個狼子野心的小賤蹄子,竟在飯菜裡下手腳,害得夫人流産了……”
衆人都是女人,且都在廚房裡工作經年,他們都知道山長及其夫人雖然很是恩愛,但夫婦兩個不知是不是子嗣緣薄,一直沒能生育。
倘若這件事情是真的,那他們是無論如何都難以開口求情啊。
但那個姑娘年紀小,個頭也小,一夜之間,好端端的人就被打成這副模樣。
她們都是生育過好幾胎的女人,自己的閨女有的還跟姜滿的年紀差不多大小,她們見到這樣的場景,一時也不忍再看。
靜默了一瞬,吳管家眼神陰鸷地盯着在場衆人一圈,終于,還是一隻手往半空一擺。
那些身高體壯的打手們立即就知道管家的意思,他們再次抓起地上瘦瘦小小、披頭散發的小小女子的手腳,預備将其拖死狗一樣拽出去。
“吳管家,留步!”就在負責髡看守的打手們踏出門外的一瞬間,有個凄厲的聲音立時響起,衆人都被她的聲音震得一愣。
衆人回頭,竟然是負責竈火的三娘子,她生得瘦瘦小小,眉頭低垂,眉尾高聳,整個人看起來很不好惹。
.吳管家皮笑肉不笑地問:“怎麼了,娘子們有什麼要緊事?”
三娘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姜滿身上,她說:“吳管事,興許這件事情裡面有什麼誤會,這個孩子從來到廚房,我們和她也算相處了好一陣子,她怎麼看都不像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
一些大娘也跟着附和,插嘴道:“是啊,是啊,姜滿小娘子,她昨日還幫忙救助了張屠戶,你是不在場,張屠戶被野豬頂得腸子都出來了,要不是姜滿小娘子,恐怕咱們廚房不知道又有幾個人受傷喪命……”
吳管家看了一圈為姜滿說話的這些人,他眼睛陰陰的,冷笑說:“你們不知道,人心隔肚皮啊,你們就是這樣,女人心腸,可你們好歹也思量思量,她害得夫人堕胎,這是造了多大的業障!便是下地獄去,閻王爺也要把她下油鍋。”
人群中忽然發出砰的一聲,瓷器與地面發出尖銳的炸鳴聲,衆人連忙向後看去,見是一臉急促的胖丫,她強撐着臉上的笑,說“抱歉了,各位,我剛才洗碗筷,沒擦幹淨手,這不?手滑了。”
大娘們紛紛說,哎,這有啥錢,快别用手撿了!仔細割手。
話音未落,胖丫就啊一聲,捧着右手的食指往嘴裡放。
大娘們便給她找柴火灰來止血。
“哎呀,胖丫小娘子,怎麼這麼心急啊?”吳管事問道。
胖丫臉色一僵,她梗着脖子說,“沒有啊,吳爺爺,您可别冤枉我。我真的手上打滑了。”
吳管事嗤笑一聲,“你說是那就是吧。”
三娘子想上去攙扶問問地上被打成血人,然而她卻被一邊高大的打手擋住了前行的路。
吳管家眼尖發現了被擋住的三娘子,他就嘲諷道,“三娘子,你上去是要幹什麼?莫非你是這個賊人的同夥不成?”
三娘子脾氣暴躁,她坐在地上撒潑,“吳管事,你現在跟條瘋狗一樣,沒半點差别了。你瞧瞧你,現在不就跟一個瘋狗一樣嗎?逮着人就要咬人!”
吳管事氣的臉色鐵青,他冷笑,“你敢罵我?”
三娘子脖子一橫,說“我怎麼不敢罵你?你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你無恥你……”
其他大娘紛紛上前攔住吳管事,勸道:“吳管事饒她吧,她男人就是張屠戶,那張屠戶昨兒被野豬頂的半死,要不是姜滿小娘子,她男人指定要被野豬踩成肉泥。”
“你這個潑婦,你瘋了!”吳管家招呼着,就令他們把人拖走了。
吳管家臨走時,丢下一句令衆人膽戰心驚的話:“山長下令,這個小賤人害了小公子,今日就要送她升天!”
人群中,有一道陰毒的視線落到被拖走的人身上,輕笑一聲,隐匿在人群中。
半夜時分,樹影婆娑發出沙沙聲,期間還伴着幾聲凄厲的鸮聲【1】
後山廚房,今日夜裡正是胖嬸兒當值,不過她女兒會跟她一起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