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滿回到家中的時候,天雖然還不曾黑,半圓的月亮挂在深藍的天際顯得十分皎潔。
等她到家,依舊是一家人用過飯了,白嬸依舊給她從廚房裡端出來的溫熱的飯菜。
姜滿用過飯菜以後,特意跟姜老爹還有姜粟說了自己今天去參加黑白學院招生考試的事情。
姜老爹還沒出聲,妹妹姜粟已經兩隻眼睛忽然亮晶晶的,像一隻無比得意洋洋貓的咪。
姜粟驚喜道:“阿姐,你太了不得了!”
姜滿雖然已經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緒了,也許她已經适應了在家人面前不掩藏情緒,所以她的唇角不經意勾起。
姜老爹欲言又止,既不想在大姑娘高興的時候,潑冷水掃她的興,又想着自己作為父親,需要時刻為孩子們提醒。
于是父女三個各有想法,到底姜老爹沒有說話,全了片刻的父女天倫之樂。
姜滿推姜粟去浴房,今日她有空,姜滿把妹妹的衣裳都除幹淨了,再将她抱進了裝滿褐色的艾草熱水中。
姜粟害羞得往水裡縮,瘦弱白皙得像隻小雞崽子似的。
“你個笨蛋,你有的我都有,你躲什麼?”姜滿嘟囔一聲,把姜粟提溜起來,給她擦洗背上。
姜粟從娘胎裡出來的時候,腿腳就不利索,到後來附近的孩子們都嘲笑、欺負她,姜老爹幹脆請了木匠給她打了輛輪椅。
她行動不便,都是姜滿和白嬸輪流給她擦洗身子。
姜滿接着脫盡了衣裳,也進入浴桶。
姜家兩姊妹都發育的晚,姜粟的胸比她還平,小山丘都比她有起伏。
姜滿比她大點,白皙的肌膚,乳鴿一樣小團子,上面點綴着梅花樣的珠蕊。
漂亮極了。
姜粟有些自卑,任由姜滿坐在她後面,用皂莢膏子給她塗抹肌膚。
兩姊妹相互擦拭,姜滿洗淨了身子,就給妹妹抱起來,擦拭幹淨後穿衣裳。
她推着姜粟回房間去,又給姜粟的小桌子拿了玻璃燈,今夜她在房裡睡,她就不用擔心姜粟打翻燭火。
臨到子時,姜滿強勢收掉了妹妹的燭火和新話本子,任憑姜粟怎麼說好話,都堅持明兒再還給她。
兩姊妹一夜無話,靜靜地沉浸在黑甜的夢鄉中。
次日,姜滿起了個大早。
她站在院中鍛煉,其實就是祖傳的一本《五禽戲》翻本,每天練一練,身子骨生病的機會都少了。
正練習的時候,姜滿察覺到院子西側房屋的窗戶忽然被打開,似乎是她那個便宜夫子醒來了。
她走到屋檐下,正想着用什麼辦法開口。
慕容徵忽然用手把木窗完全推開,窗内與窗外這才完全相同。
驟然通風,伴随而來的是一股清冷的木香,隐隐約約卻又強勢萦繞,令人完全被這樣氣味纏繞,難以掙脫。
“阿滿,你今天很高興?”他問,一雙皎潔的玉骨手還不曾從撐開的窗扉上挪回來。
姜滿輕輕咳嗽一聲,也不黏着牆面而站立了。
她側過身,目光直接迎上慕容徵那雙極其漂亮的桃花眸,很少有人的單眼皮的眼眸形狀似這樣美麗。眼皮沒有贅肉,眼型流暢,睫羽纖細柔長,他的右眼眼尾有一顆芝麻大小的黑色淚痣。
姜滿目不轉睛盯着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心想,男子生得這樣好的一副相貌,不知是福是禍。
男生女相,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直到慕容徵再次重複了一遍問話,姜滿才回過神來,她勾着嘴角道:“夫子,實不相瞞,我被黑白學院錄取了。”
果然。
慕容徵眼底的笑容益發深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這個比他矮上一個頭的女學生。
江南人與北方人的身高相差頗大,尤其是男子與女子天生就存在體型上的差異。
慕容徵望着面前嬌小的人,心中也湧起了一股子莫名的欣喜。
就像……
就像書中有雲,從前有一花農,偏愛牡丹,日夜澆灌,終于一日,竟見牡丹生長。
他也……很有些驚喜。
然而他還沒高興多久,姜滿忽然看着他,很認真地說道:“既然如此,夫子,我雖然救過您,但在白鶴山上,您也救過我了。咱們扯平了。”
他的笑漸漸僵在臉上。
她似乎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繼續對他說道:“夫子,您可知你現在最要緊的是什麼事嗎?”
什麼事?
他怎麼不知道他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慕容徵簡直氣笑了。
還不等他發聲,姜滿就一臉谄笑湊過來道:“夫子,您想啊,您别看您現在失憶了,您往好處想想,您身上的傷是不是好的差不多了。既然如此,您得趕緊去尋找丢失的記憶啊。”
“您代入您的父母想想,您的阿爹阿娘一定十分擔憂你,怕您吃不好睡不好。怕您被人欺負……”
姜滿說着,猝不及防觸及到他的目光,心地改口道:“好吧,您這麼英勇無匹,武藝高強,絕不會被人欺負的。”
慕容徵聽到她這樣花哨的半是誇獎,半是利誘,又聽見她說他的阿爹阿娘見他失蹤,十分擔憂他。
他覺得十分可笑,他的阿娘去世經年,記憶裡她的模樣早已模糊。而父皇……他的兒子太多了,他除了是他衆多二子中的一個,是他的嫡皇後所生的嫡子以外,也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地方。
他們會擔心他?
慕容徵碧青的瞳孔微微緊縮,嘴角揚起一抹難以言明的嘲諷。
他的小徒弟,這是要過河拆橋了。
姜滿總覺得面前夫子的笑容看上去陰陰的,并不是高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