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得一向好脾氣的白叔也忍不住埋怨阿爹……
兩人預備把殘屍放回去的時,路途中還遇見了正準備搜下一口井的另外四人,于是幾人一道回了衙門冰室。
姜滿檢驗了那屍體,還是搖搖頭。
“難道不能憑借這手足判斷人怎麼死的嗎?”李捕快拍給的人裡叫蘇二的青年問道。
“李叔,你看這裡”她手一指,衆人的視線也随她一起落到了殘手的位置,她說:“手腳都查過了,沒有中毒還是明顯死因的迹象。得找到屍體的主幹。才能判斷死因。”
因為目前能得到的結論是,這些碎屍被砍斷,裡面的血都被放幹了,很難判斷究竟是生生放血而死,還是屬于二次傷害。
幾人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四個人畢竟是李捕快撥的人,因此詳細說來!姜滿現在是他們的‘直接上司’了,沒得她的話,都不好走。
“大家都回去吧。”她說了聲,衆人分散。
──
眼見暮色蒼茫,天色向晚。天上星星閃爍,涼風襲來時恍惚間還能聞見一股桃花淡香。
姜滿帶着慕容徵一道家去,家裡白叔在等門,還留了飯菜。
白叔聞見這味道就知道她去驗屍了,沒忍住捂住鼻子道:“大娘,你這身味道太沖了,先去浴房洗洗吧。”
又看見慕容徵,也隐隐聞見屍臭。白叔更嫌棄了:“你們兩個,唉,大娘夫子去西邊淨房洗吧。”
家裡男女浴房分開的,女子都在東次間,男子都在西次間。
臨分開時,姜滿忽然遞給慕容徵一瓶東西,還有那柔嫩纖細的觸感,很快松開了。
他奇怪側過臉望了一眼姜滿。
姜滿壓低聲音說:“夫子洗浴的時候,把這瓶子裡的東西用來抹身子。這是我祖母娘家那邊的獨特方子,可以去除身上的屍體腐臭。”
想了想,她又說:“屍體腐臭不像别的味道,這種東西的味道是很難去除的。”
慕容徵點點頭,收了。
等兩個人一起洗浴過後,兩個人又在飯廳遇見。
姜家畢竟是小門小戶,不比高門大戶那樣講究。大家都是坐一起吃飯的。
就連白叔,名義上是姜家的奴仆,實際上他是姜老爹的奶兄弟,兩個人一起喝一個母親的奶長大的。因此白叔夫妻、還有他的獨子百靈也與大家一起用飯。
不過,現在麼,已經錯過了大家一起用飯的時間了。隻有姜曼與慕容徵兩個人……不對,還有白叔也陪坐在一邊,看着他們二人用飯。
慕容徵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但還是若無其事地用着飯。那姿勢,那氣韻……姜滿瞧一眼就知道,此人必定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子弟。
因為,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人從小就有教養嬷嬷矯正他們的各種禮儀,而這個各種禮儀裡面就包括了‘用餐’。
包括食不言,寝不語、獨立用餐時,有y丫鬟或者小厮會在一邊為其布菜……
還有,即使獨自用餐,卻沒有人會這樣既不伺候,也不會沉默的盯着他用餐。
這些小細節太小,往往旁人沒有覺察到就消失了。
太慘了,夫子。被仇人追殺,半隻腳都踏進了閻羅殿了;雖被她救回家,但現在的生活質量與他以前的生活質量完全不對等。
要是他的父母知道了,不知道傷心難過成什麼樣呢?
姜滿垂下眼睫,莫名聯想到上一世,得知她被贅婿貶妻為妾,受了委屈。姜老爹忍着喪女之痛也要去雲京給她讨公道,可公道沒讨到,倔老頭兒從此客死他鄉,膝下兩女均未替他送終。
白叔觑着她的臉色,開口說:“大娘,你瞧,你最喜歡的竹筍煸肉,這菜你愛吃,老爺特意叫我婆姨【1】燒的。”
他又說:“老爺可憐,才成婚,太老爺和太夫人早早去了。沒幾年,你跟二娘出生以後,夫人身體沒養好,也撒手去了。這沒多年啦,老爺自己一個都是孤孤零零的。你别看老爺這些年發福了,我給你打包票。老爺年輕時是咱們桃源縣出名的俊後生呢,夫人沒了,老爹剛出妻孝就有人遣媒婆來問。”
“老爺拒了幾次,大娘想想。我說句托大的話,大娘也是我眼看長大的。大娘當知道,在這樣的世道,男人怎會缺妻?若不是擔憂大娘與二娘……”
“白哥,你與她說這些做什麼?”忽然有個嚴肅的人聲揚聲道。
原來是姜老爹披着一身深黃色外衣推開飯廳一扇門,站在那裡。
“老爺,夜裡還有些冷呢。回去吧”白叔起身,送姜老爹回房去了。
姜老爹哼了一聲:“你跟那倔驢說啥,她倔起來,爹都不認得了。”
“老爺,好了。大娘已經不是無知幼子了,哎,一晃眼,大娘、二娘都快到出嫁的年紀了。”白叔感慨道。
“出什麼嫁,阿滿是要頂門戶的,以後要娶個男子來家裡。至于阿粟……哎,她那身子……去不了人家家裡受罪的。一遇到點什麼事,阿粟估計就得折了……”姜老爹眉頭緊鎖,鬓邊銀發閃閃。
“你怎麼送我出來了?”姜老爹忽然回過神來,焦急催促白叔:“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阿滿名聲不好的。你得去守着──”
“還不是老爺,生氣起來,鬼見了都害怕呢──”白叔調侃了一聲,又說:“他們兩個是師生呢,名分都定下了,怕什麼……”
雖然這麼說着,但白叔還是在姜老爹的催促下折返回飯廳繼續守着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