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徵本以為姜滿性命堪憂,誰料手中的麻繩忽然之間晃動那麼一下。胸腔裡那顆心忽然就快速跳動起來,他一隻手扶住,另一隻手用麻繩裹了幾圈。
慕容徵又問:“你在裡面可安全?是就晃一下繩子,不是的話就晃兩下。”
話音剛落,手下繩子就晃動了一下。
慕容徵這頭才放下心來。
──
卻說在這黑乎乎井下的姜滿,她自己解開繩子跳下來以後。環顧四周,唯見頭頂下來的那處有一個朦胧白點,又見四周才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她從包裹裡掏出火折子,揭開火折子的蓋子後,拿近前來吹着了有如雞子大小的焰火。
她适應了黑暗中一點燈光,一手持拿火折子,一手微伸防止那火焰熄滅。
這許多年未曾露出過真容的井底總算是展示了它的真容:
果真如夫子所言,這井竟然已枯。
周身是長滿黴味青苔的泥土附着在其上,腳下是棱角不平的碎石頭,很硌人。
且這味道……姜滿從周身遍布的黴味中似乎還捕捉到了什麼!
她試圖讓火折子的光照射到整個底下──沒想到這口枯井上面做的如此狹窄,但它的底下竟然如此大。她手裡的火折子照射的光簡直堪稱螢火之光了。
“夫子,夫子──可以聽到聲音嗎?”姜滿開始鉚足勁喊了兩聲,但話音剛落!她覺得自己眼睛看東西似乎有點重影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這至少證明了她所在的這個井底下,氧氣不足了。
雖然密閉空間可能有缺氧的危險,但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傳音快。
“怎麼了?”慕容徵此時也沒了素日什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形象了,他伏在井口大聲問道。
過了幾秒沒人回答,慕容徵又問:“你要什麼?”
又過了會兒,井底忽又傳出了細碎的聲音“幹燥的木棍。”
這下他懂了,他确認受理麻繩的一頭被牢牢綁在了院子裡老桃花樹上後。
他索性把手裡的麻繩放開,快速地找到了根小巧易燃的棍子。
慕容徵複跪坐在井口,大聲道:“阿滿,我找到棍子了,你先往旁邊去,聽到了就晃一下繩子。”
手中麻繩微動,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把手裡那根棍子扔下去了。
姜滿耳聽得一個物體落地的聲音,她走上前去撿起來,覺得這夫子可真是她肚子的蛔蟲啊,實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她用火折子點亮了手裡那根木棍,隻見木棍火光搖晃,她心知可不能耽擱下去了。必須得快些找,否則井下稀薄的氣息堅持不住,她也得死在這。
姜滿抓住手裡那根木棍,沿着井底四處都檢查一圈。
現實會蒙蔽人的眼睛,但其他器官的‘視線’可不會。她不僅用時間搜索,更依靠自己的嗅覺四處尋找氣味濃郁的地方──
一點一點……嗯?不對勁!她忽然向後退了兩步,把手裡的火把拿近了些。
眼前的一切讓她又驚又怕!
驚的是原來面前本該平滑的井底卻不知道為何,忽然露出了足夠一頭兩百斤的肥豬蜷縮的土坑,橙紅色的泥土上面居然躺着一隻鮮血淋漓的手。
怕的是這隻裸露的血肉字體上遍布許許多多麻黃色拖着長長尾巴的老鼠,它們與普通老鼠一樣圓溜溜的腦袋,但不知為何姜滿就是覺得這些老鼠露出來的齒牙異常鋒利……
再不動手來不及了……還不夠老鼠啃幾口的──
姜滿上前用手裡燃燒的木棍頂端去驅趕老鼠,湊得近了似乎有的老鼠被火燙着了。這些地底生物于是吱哇亂叫,然後滿地亂竄。
姜滿有從随身的挎包裡摸出來一張麻布袋子,畢竟殺豬的老手了。強忍着嘔吐的欲望,她驅逐了老鼠後把那隻手裝進麻布裡。
說實話,更惡心的味道,姜滿作為驗屍的老手都聞過的。不知道是否是這個環境實在是太過于密閉了,導緻這個味道實在的沖得她腦門疼。
姜滿把布袋系在腰帶一側,她伸手撤來扯麻繩,又大聲叫喚兩聲“夫子”。
上面慕容徵把系在桃花樹上的繩子松了松,繩子終于下落了許多。姜滿看距離差不多了,麻利地把繩子綁在腰間,又晃動一下,上面的人用力拉着。
姜滿也使勁往上攀爬着,眼見的離出口越來越近了。
一,二,三──
虧得姜滿身形瘦削,通過那井口的時候,身子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就出來了。
随之而來的是一股龐大的惡臭,是屍臭,太難聞了。
慕容徵鼻子微動,手裡收納麻繩的速度不減,甚至隻是眉頭微微一蹙,再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了。
姜滿前世幾乎有二十多年是被關在王府一個院落裡的,她見到的異性最多的是慕容信還有慕容珩。其中以見到慕容信的次數和頻率最高,畢竟是在那個四四方方又狹小的地方過日子。
姜滿直到現在,還是會習慣性觀察人。
回想起她初次跟随阿爹去驗屍的時候,她第一次聞見屍臭味時,她是什麼樣的?
沒錯,她五歲那年,某一天被姜老爹帶去衙門驗屍,雖是在冰室,但屍臭就是那麼無處可藏匿。
她聞見那味,雖然不像别人那樣當場嘔吐出來,但回到家以後,往後吃什麼東西,一回憶起那股屍臭,總忍不住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