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白喉嚨發堵,想說“我沒事”,卻被顧昀渡通紅的眼睛堵了回去。顧昀渡松開他手腕,後退兩步,聲音陡然冷下來:“你就這麼無所謂嗎?對自己,對我們……”
“我不是無所謂!”周叙白吼回去,胸腔裡翻湧的情緒終于決堤,“我是怕!我怕和你一起面對這些,會把你也拖進泥沼!當年我轉學、出國,就是想逃開那些髒東西,可現在……”
他猛地住口,顧昀渡卻像被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周叙白後悔得想抽自己——那些刻意遺忘的過去,那些為了保護顧昀渡而撒的謊,全在沖動中暴露了。
秋風卷着落葉掠過腳邊,兩人隔着幾米距離,沉默像張密不透風的網。大黃不安地在兩人間打轉,嗚咽聲揪着人心。
回到家,周叙白把大黃放進狗窩,塗藥時手一直發抖。顧昀渡沒回卧室,徑直走向陽台,背影僵硬得像座雕塑。
周叙白端着熱牛奶過去,杯沿燙得他指尖發麻:“喝點吧,暖身子。”
顧昀渡沒接,牛奶在杯裡晃出漣漪。周叙白歎了口氣,從背後環住他腰,把臉貼在他脊背:“别生氣了……”
“我該報警的。”顧昀渡突然說,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着,是110報警界面,“我該讓警察來教育他們,讓他們知道不能随便傷人、不能随便罵人……”
他聲音裡的憤怒與自責,像把鈍刀戳在周叙白心口。周叙白收緊手臂:“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大黃沒大事,我也沒……”
“可你受委屈了!”顧昀渡猛地轉身,把周叙白抵在陽台玻璃上,眼眶通紅,“你明明氣得發抖,卻還要說‘不在乎’;你明明被罵得想哭,卻還要反過來安慰我!周叙白,你能不能别總當自己是銅牆鐵壁?”
周叙白被戳中心事,别過臉不說話。顧昀渡盯着他發紅的眼角,聲音陡然哽咽:“你知道嗎?你說‘怕把我拖進泥沼’時,我有多疼……我以為我們是一起面對風雨的,可你卻把我當成需要保護的易碎品。”
周叙白鼻子發酸,伸手抱住顧昀渡,力道大得要把人揉進骨子裡:“我不是故意瞞你……當年轉學,我怕你為我打架、為我和全世界為敵,我怕你受傷……”
顧昀渡回抱他,兩人額頭相抵,呼吸交纏。顧昀渡的眼淚砸在周叙白臉上,燙得他心疼:“可你獨自躲在美國的日子,我也很疼,疼你被謠言中傷。”
陽台上的風還在呼嘯,可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裡,卻慢慢漾開暖意。大黃不知何時湊過來,把腦袋拱進兩人中間,發出滿足的呼噜聲。
周叙白紅着眼眶把顧昀渡拽回客廳,打開電視選了部老掉牙的喜劇片。兩人窩在沙發裡,大黃趴在腳邊,尾巴尖偶爾掃過兩人腳踝。
演到一半,顧昀渡突然說:“我們買狗牌吧。”
“嗯?”周叙白正被逗得笑到打嗝,一時沒反應過來。
“定制狗牌,”顧昀渡認真得像在做實驗報告,“正面刻‘大黃’,背面刻‘已登記’和《養犬條例》相關條款,再加上‘請勿傷害’……”
周叙白看着他嚴肅的側臉,心頭暖得能化掉三冬冰雪——這人啊,生氣歸生氣,永遠想着解決問題。他湊過去蹭蹭顧昀渡肩膀:“好,明天就去寵物店定制,要最氣派的!”
電影裡的笑點一個接一個,周叙白笑得東倒西歪,顧昀渡雖沒笑出聲,眼裡的冰卻徹底化了,漾出溫柔的春水。陽光透過紗窗,在地闆上織出金絲,大黃已經蜷成球,發出輕輕的鼾聲。
“還生氣不?”周叙白戳戳顧昀渡臉頰,指尖碰到溫熱的皮膚。
顧昀渡搖頭,抓住他作亂的手指,聲音低得像撒嬌:“餓了。”
“點外賣?”周叙白眼睛發亮,“火鍋?燒烤?或者你最愛的……”
“我做飯。”顧昀渡站起身,系上圍裙的樣子像要奔赴實驗室,“西紅柿打鹵面,給你加雙份鹵蛋。”
周叙白歡呼着跟去廚房,幫着洗菜切菜。水龍頭的水流聲裡,顧昀渡突然說:“以後遇到這種事,别一個人扛。”
周叙白在他側臉親了下:“好,我們一起扛。”
菜刀切在砧闆上的“笃笃”聲裡,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之前的陰霾徹底煙消雲散。
睡前,周叙白發現顧昀渡在查《養犬管理條例》細則,手機屏幕藍光映着他側臉。
“真打算下次直接報警?”周叙白爬上床,從背後圈住他。
顧昀渡關了手機,轉身把他撈進懷裡:“不是為了罰款,是為了讓他們知道,傷害别人要付出代價……包括傷害你和大黃。”
周叙白把臉埋進他頸窩,呼吸間全是熟悉的雪松味:“其實今天最讓我難受的,是他們說大黃‘不值錢’。它明明那麼乖,那麼……”
“大黃很重要。”顧昀渡打斷他,指尖輕輕摩挲他後頸,“你也很重要。”
周叙白心頭一熱,仰起臉吻他,從唇角到眉眼,細細碎碎地啄。顧昀渡笑着回應,把他壓在柔軟的被褥間,像要把所有愛意都融進這個吻裡。
窗外秋風依舊呼嘯,屋裡卻暖得像春深。大黃在床尾翻了個身,發出夢呓般的“嗚嗚”聲。
顧昀渡關上台燈,黑暗中,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周叙白,不管遇到多少惡意,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周叙白回抱他,在黑暗裡微笑:“我知道。因為我們是彼此的底氣。”
夜色濃稠如墨,卻掩不住房間裡的溫馨。明天,他們或許還會遇到不理解的目光,還會有沖突與委屈,但此刻,相愛的人緊緊相擁,便已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