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北風裹挾着雪粒拍打玻璃,顧昀渡家的客廳卻被暖黃燈光烘得格外溫馨。周叙白歪在柔軟的灰色沙發裡,看着牆上的挂鐘指向十一點二十分,威士忌酒杯在掌心轉了又轉,冰塊碰撞發出細碎聲響。
“說好等我回來切蛋糕,偷喝?”顧昀渡系着印着卡通小狗的圍裙從廚房探出頭,發梢還沾着奶油。周叙白晃了晃酒杯,酒液倒映着暖光:“壽星特權。”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卻黏在對方泛紅的耳尖——那是烤蛋糕時被熱氣熏的,還是别的什麼原因?
顧昀渡在他身邊坐下,順手拉開兩罐啤酒。金屬拉環彈開的瞬間,細密氣泡湧了出來。“實驗樓門禁提前,急着回來。”他把啤酒罐遞過去,卻被周叙白握住手腕。威士忌的琥珀色在眼底流轉:“騙人,蛋糕盒上還貼着‘現烤勿壓’的标簽。”
玻璃杯與易拉罐相碰,發出清脆聲響。周叙白仰頭灌下一口酒,喉結滾動的弧度讓顧昀渡移開視線。電視裡播放着無聲的老電影,光影在兩人身上搖晃,大黃突然從窩裡鑽出來,尾巴掃過周叙白的腳踝。
“其實今天早上...”周叙白突然湊近,酒氣混着雪松香水味撲面而來,“看到你守着蛋糕睡着,睫毛在晨光裡投下影子...”他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顧昀渡手背,“比收到鑰匙時心跳得還快。”
挂鐘敲響十一下時,廚房傳來烤箱的提示音。顧昀渡慌亂起身,卻被周叙白拽住衣角。“先别去。”帶着醉意的嗓音沙啞得厲害,周叙白仰起臉,眼睛亮晶晶的,“我還沒許願呢。”
“可是蠟燭還沒...”顧昀渡話沒說完,就被溫熱的掌心捧住臉頰。周叙白的呼吸掃過嘴唇:“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威士忌的醇香在唇齒間漫開,窗外的雪突然下得急了,卻融不化客廳裡逐漸升溫的溫度。
當第十二聲鐘鳴響起時,烤箱裡的蛋糕早已冷卻。兩個歪倒在地毯上的酒杯,一罐未喝完的啤酒,還有糾纏在一起的影子,成了這個冬夜最溫柔的注腳。
十一月初的清晨,周叙白在陌生的床上醒來。陽光透過米色窗簾的縫隙斜射進來,在木地闆上投下細長的光帶,光斑裡細小的塵埃正打着旋兒。
他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大腦一片混沌,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在顧昀渡家住下的,好像是顧昀渡發燒了。
記憶像是被揉碎的拼圖,隻留下零星模糊的碎片。
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水,下面壓着張紙條:「去買早餐,很快回來。——你的寶貝」
周叙白拿起紙條,摩挲着紙張邊緣,試圖從這簡短的字迹裡拼湊出昨晚的情景。玻璃杯壁凝着細密的水珠,沿着杯身蜿蜒而下。還有顧昀渡在午夜十二點準時遞來的那個小盒子……對了,昨天是他生日。
可之後發生了什麼?這些細節仿佛被無形的手抹去,怎麼也抓不住。
他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微涼的地闆上。客廳靜悄悄的,隻有大黃趴在窩裡,聽到動靜立刻豎起耳朵,搖着尾巴朝他跑來。大黃的爪子在木地闆上劃出細微的聲響,像是在演奏一首歡快的晨曲
“早啊,”周叙白蹲下來揉揉大黃的腦袋。
大黃舔了舔他的手心,尾巴在地闆上拍打出歡快的節奏。周叙白走向廚房,突然停住了腳步——
餐桌旁,顧昀渡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頭歪向一邊,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小的陰影。他面前擺着一個吃了一半的奶油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小白生日快樂」。
不知是燈光還是夢境作祟,奶油邊緣微微塌陷,像被風吹皺的雲朵。大黃屁颠屁颠地跟過來,端正地坐在顧昀渡腳邊,一人一狗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溫馨。
周叙白的心突然軟得一塌糊塗。他輕手輕腳地走近,發現蛋糕旁邊還放着幾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最上面那個小小的盒子裡,靜靜躺着一枚銀色的鑰匙。
鑰匙表面泛着溫潤的光澤,在晨光中輕輕晃動,仿佛在訴說着無聲的承諾。
顧昀渡的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周叙白站在面前,他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動作帶得椅子發出細微的吱呀聲:“...醒了?”聲音裡還殘留着未散盡的困意,沙啞中帶着一絲緊張。
“這是...”周叙白指着桌上的蛋糕,聲音有些啞。目光掃過蛋糕上歪扭的字迹,突然想起顧昀渡握筆時總是過分用力,連寫實驗報告都帶着股較真的勁兒。
顧昀渡的耳尖微微發紅,伸手揉了揉後頸:“昨晚你喝多了,沒吃蛋糕。”他垂眸避開周叙白的視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桌布邊緣,那裡沾着幾滴凝固的奶油。
周叙白這才注意到顧昀渡眼下淡淡的青色,像被暈染開的墨痕:“你等我到幾點?”
顧昀渡沒有回答,隻是把那個小盒子往周叙白面前推了推:“...生日禮物。”他的指尖在盒蓋上留下淺淺的溫度,盒子裡的鑰匙仿佛在等待着主人認領。
周叙白拿起那枚鑰匙,心跳突然加速:“這是...”
“我家的鑰匙。”顧昀渡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他說完這句話,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像是咽下了許多未說出口的話。
陽光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刺眼,周叙白眨了眨有些發熱的眼睛。
“謝謝。”周叙白小心地收好鑰匙,突然想起什麼,“等等,這蛋糕是你自己做的?”
顧昀渡别過臉,但通紅的耳朵出賣了他。周叙白湊近蛋糕仔細觀察——奶油塗抹得不太均勻,邊緣的水果擺得歪歪扭扭,但每一顆草莓都洗得幹幹淨淨,甚至還細心地去掉了葉子。
“顧昀渡,”周叙白的聲音軟得不像話,“你什麼時候學的做蛋糕?”
“...網上看的。”顧昀渡站起身,逃避似地走向廚房,“熱早餐。”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風,掠過桌上的蛋糕,幾片裝飾的薄荷葉輕輕顫動。
周叙白看着他的背影,胸口湧上一股暖流。他拿起叉子嘗了一口蛋糕——奶油太甜,蛋糕胚有點幹,但這是他吃過最美味的生日蛋糕。嘴裡的甜味混合着心底的暖意,仿佛整個冬天都變得不再寒冷。
十一月末的北京已經徹底入冬。顧昀渡生日這天,周叙白一大早就發來消息:【晚上六點,校門口等你,帶你去個地方。】
顧昀渡看着手機屏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回複了一個【嗯】。然後繼續低頭做實驗,但心思早已飛到了晚上。
一整天,他都在期待着周叙白準備的驚喜,連做實驗時都忍不住走神。當燒杯裡的溶液差點煮沸溢出時,他才驚覺自己又在想周叙白此刻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滿心期待。
下午五點四十分,顧昀渡在校門口看到了周叙白。他穿着深藍色的呢子大衣,圍巾松松地繞在脖子上,鼻尖凍得通紅,正不停地跺着腳取暖。寒風卷起他的衣角,在暮色中輕輕飄動。
“等很久了?”顧昀渡快步走過去,伸手想幫他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又在半空停住。
周叙白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兩個暖寶寶塞給顧昀渡:“剛買的,捂手。”他的指尖碰到顧昀渡的手掌,冰涼的溫度讓顧昀渡皺起眉。
“不冷,”周叙白笑着縮回手,“走吧,打車去。”他說話時呼出的白霧在空中短暫停留,又迅速消散在寒風裡。
出租車在一家隐蔽的小餐廳前停下。店面不大,但裝修得很溫馨,門口挂着「今日包場」的牌子。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玻璃灑在街道上,給寒冷的冬夜增添了幾分暖意。
“你包下來了?”顧昀渡有些驚訝。他看着周叙白凍得發紅的耳朵,突然想起早上出門時忘記提醒他戴耳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