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你本該回家的。”顧昀渡垂眸,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緒,“讓你和阿姨吵架了。”
周叙白搖搖頭,把手機放到一邊,握住顧昀渡冰涼的手:“你比他們更需要我。”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低沉,“而且...我其實有點害怕回去面對我爸。”記憶中父親嚴肅的面容浮現,每次回家,餐桌上總是彌漫着尴尬的沉默。
顧昀渡突然伸手,指尖輕輕觸碰周叙白的黑眼圈:“...你沒睡。”
“廢話,”周叙白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某個笨蛋燒到快40度,我能睡嗎?”看着顧昀渡嘴角微微上揚,這是生病以來他第一個笑容,周叙白心頭一暖,俯身輕輕吻住那蒼白的唇:“中秋節快樂,雖然有點慘淡。”
“...快樂。”顧昀渡輕聲回應,窗外的陽光正好是兩人交疊的手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廚房的抽油煙機嗡嗡作響,周叙白盯着鍋裡翻滾的油花,有些發愁。他原本想給大病初愈的顧昀渡炖隻雞補補,可看着案闆上七零八落的食材,突然有些無從下手。
手機在褲兜裡震動起來,陌生的美國号碼讓他愣了一下。“Hello?”他用肩膀夾住手機,繼續處理食材。
“周叙白?”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帶着電流雜音, “我是Linda,你媽媽的同事。她...她現在在醫院。”
周叙白手裡的鏟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油花濺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卻比不上心裡的震驚。“什麼?怎麼回事?”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心跳快得像擂鼓。
“别緊張,不是很嚴重。”Linda趕緊解釋,背景音裡傳來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和嘈雜人聲,“她今早突然頭暈嘔吐,醫生說是過度勞累加上情緒波動導緻的。她現在睡着了,但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周叙白靠在櫥櫃上,感覺雙腿發軟。電話那頭Linda還在說着什麼,他卻聽不進去了。眼前浮現出母親的模樣——總是穿着熨燙整齊的襯衫,在廚房忙碌的背影,還有昨晚電話裡帶着哭腔的質問。
挂斷電話後,周叙白呆立在原地,直到刺鼻的焦味傳來。他手忙腳亂地關掉火,鍋裡的菜已經黑了一片。
“怎麼了?”顧昀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周叙白轉身,看見他倚在門框上,臉色還有些蒼白,額前碎發淩亂,身上穿着自己寬大的T恤。
“我媽...住院了。”周叙白艱難地開口,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不是很嚴重,但...”
顧昀渡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轉身就往卧室走:“訂機票,現在。”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
“可是你——”周叙白跟上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我好多了。”顧昀渡甩開他的手,動作卻因為虛弱而有些踉跄,“你媽媽更重要。”他打開衣櫃,開始翻找周叙白的衣服,動作又快又急,襯衫扣子都系錯了兩顆。
“顧昀渡,”周叙白再次抓住他,“你還在發燒。”指尖觸到他滾燙的皮膚,心疼得要命。
顧昀渡停下動作,深吸一口氣,眼眶微微發紅:“...我沒事。你媽媽需要你。”兩人對視着,空氣中彌漫着焦灼的氣息。
周叙白突然拿出手機,眼神堅定:“我有個主意。”他撥通母親的電話,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電話響了很久,就在他以為不會接通時,終于傳來熟悉的聲音:“喂?”
“媽,”周叙白的聲音有些發抖,“你怎麼樣?Linda告訴我你住院了...”
“沒事,”母親的聲音很疲憊,背景音裡傳來監護儀輕微的滴答聲,“就是有點累。你...你男…男朋友好些了嗎?”
周叙白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顧昀渡,他正攥着自己的外套,指節發白:“他好多了。媽,我有個想法...能不能開視頻?我想讓你見見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叙白以為信号中斷了。終于,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好。”
視頻接通的瞬間,周叙白感覺手心全是汗。屏幕裡,母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輸着液的手背有些浮腫,卻努力扯出一個微笑。當她看到顧昀渡時,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
“阿姨好,”顧昀渡微微彎腰,聲音因為生病還有些沙啞,“對不起,讓周叙白沒能回去陪您過節。”他的手指緊張地絞着衣角,像個等待審判的孩子。
母親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突然問:“你多大了?”
“十九。”顧昀渡挺直脊背,聲音不自覺地拔高。
“比叙白小一歲啊...”母親喃喃道,目光掃過兩人交握的手,“你...真的喜歡我們家叙白?”
“媽!”周叙白的臉騰地紅了,想要阻止卻被顧昀渡攔住。
顧昀渡認真地點頭。
母親愣住了,她看着屏幕裡兩個年輕人緊握的手,又看看顧昀渡蒼白的臉色和周叙白眼下的黑眼圈,眼眶突然紅了。“...照顧好自己,”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都照顧好自己。”
視頻挂斷後,周叙白長舒一口氣,癱倒在床上:“天啊,這簡直比我答辯還緊張。”他用手蓋住眼睛,心跳還沒平複。
顧昀渡坐在床邊,手指不安地摳着床單:“...你媽媽讨厭我?”聲音裡帶着明顯的不安。
“不,”周叙白笑着搖頭,拉過他的手放在胸口,“她要是讨厭你,會直接挂電話。”他翻身将顧昀渡壓在身下,鼻尖抵着鼻尖,“我覺得...我覺得...這是個好的開始。”周叙白輕輕在顧昀渡額頭上落下一吻,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
窗外,夕陽将最後一抹餘晖灑進房間,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牆上交織纏繞。
大黃似乎感受到了屋内氛圍的緩和,歡快地跳上床,毛茸茸的身子硬是擠在兩人中間,吐着舌頭沖着他們直搖尾巴。
顧昀渡被大黃蹭得癢,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生病以來他第一次露出如此放松的笑容。
“大黃,你這是來當電燈泡的?”周叙白佯裝生氣地揉了揉大黃的腦袋,卻也舍不得把它趕走。在這個特殊的中秋,這隻小狗像是上天派來的小天使,用它的溫暖和親昵,化解了所有的緊張與不安。
夜幕漸漸降臨,一輪圓月緩緩升起,銀色的月光透過窗戶,溫柔地灑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周叙白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輪皎潔的明月,思緒萬千。
往年的中秋,他總是在父母身邊,雖然氣氛有些拘謹,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月餅、賞月亮,倒也溫馨。而今年,情況卻如此不同。
“在想什麼?”顧昀渡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輕輕環住他的腰,将頭靠在他肩上。大病初愈的他,身上還帶着淡淡的藥味,體溫也還未完全恢複正常,卻固執地想要給予對方溫暖。
“在想,以後的中秋該怎麼辦。”周叙白歎了口氣,握住顧昀渡的手,“一邊是你,一邊是我爸媽,我真的不想讓任何一方難過。”
顧昀渡沉默了片刻,說:“其實...我能理解阿姨的心情。哪個父母不希望孩子在團圓的日子陪在身邊呢?我不該成為你們之間的阻礙。”
“你别這麼說。”周叙白轉過身,認真地看着顧昀渡的眼睛,“你從來都不是阻礙,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相信,隻要我們慢慢溝通,爸媽會理解我們的。就像今天視頻,媽媽的态度不就已經有了轉變嗎?”
顧昀渡微微點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嗯,我相信你。”
兩人回到床邊坐下,周叙白從行李箱裡翻出之前準備帶回家的月餅,拆開包裝:“雖然沒能回家,但月餅還是要吃的,也算是應個景。”他把一塊蓮蓉月餅遞給顧昀渡,自己也拿了一塊。
咬下一口月餅,甜膩的味道在口中散開,周叙白突然想起小時候,每到中秋,母親都會親手做月餅。那時的月餅沒有現在這麼精緻,但充滿了家的味道。“等以後有機會,我想帶你回家,讓你嘗嘗我媽做的月餅,肯定比這個好吃一百倍。”
顧昀渡嘴角上揚,眼中滿是憧憬:“好,我等着那一天。”
就在這時,周叙白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是母親發來的消息,附帶一張照片——餐桌上擺滿了他愛吃的菜,中間放着一個精緻的月餅禮盒,旁邊還放着給他準備的新衣服。消息内容寫道:
【知道你回不來,菜都給你留着,等你帶小顧回來,媽給你們做一桌更好的。】
周叙白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他把手機拿給顧昀渡看。顧昀渡看着手機屏幕,眼中也泛起淚花:“阿姨...真好。”
“是啊,我媽其實是個外冷内熱的人…”周叙白緊緊抱住顧昀渡,“以後的每一個中秋,我們都要一起過,好不好?”
顧昀渡用力點頭。
月光如水,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這個中秋,雖然經曆了波折,雖然沒有和父母團聚,但他們收獲了理解與希望。
在這輪圓月下,他們許下承諾,未來的日子,無論遇到多少困難,都要攜手同行,共同書寫屬于他們的團圓故事 。
而此刻,他們知道,團圓不僅僅是身體的相聚,更是心與心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