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顧昀渡說出一個地址,聲音帶哭腔。
周叙白猛地擡頭:“就在我公寓後面那棟樓?!”他想起無數個在陽台上發呆的夜晚,望着遠處燈火,卻不知道心心念念的人,不過隔着幾條街的距離。
兩人相視而笑,笑容裡卻藏着酸澀。風掠過樹梢,幾片銀杏葉打着旋兒落在顧昀渡肩頭,周叙白伸手替他拂去,指尖觸到他冰涼的皮膚。
顧昀渡的公寓在老舊小區的頂樓,爬滿青苔的樓梯間裡,聲控燈忽明忽暗。推開門的瞬間,周叙白被撲面而來的冷清撞得心頭一顫。房間收拾得異常整潔,卻空蕩蕩得沒有半點生活氣息。
書桌上,姥姥的遺像旁擺着一個相框。照片裡,少年時期的顧昀渡站在櫻花樹下,周叙白從身後探出頭,咧着嘴笑得露出虎牙。相框邊緣貼着泛黃的便簽,上面是顧昀渡清秀的字迹:“等我考上清華。”
大黃興奮地撲過來,毛茸茸的腦袋往周叙白懷裡蹭。周叙白蹲下身,揉着它的耳朵:“還記得我啊,笨狗。”小土狗搖着尾巴,口水沾濕了他的袖口,卻讓房間裡多了幾分煙火氣。
廚房裡,顧昀渡正在切菜,刀刃與案闆碰撞出淩亂的節奏。周叙白走過去,握住他冰涼的手:“我來吧,你以前連蘋果都削不好。”
顧昀渡僵了僵,卻沒有掙紮,任由他接過菜刀。熟悉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讓周叙白想起高中時,他們偷偷在實驗室煮泡面的場景。
晚餐簡單卻溫馨。周叙白做了顧昀渡最愛的番茄炒蛋,對方默默夾了三次菜,卻始終沒說“好吃”。餐桌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周叙白說起在美國的孤獨,顧昀渡講述實驗室的趣事。他們默契地避開了“姥姥的葬禮”“父母的冷漠”,也絕口不提“未來”和“我們”。
飯後,周叙白主動洗碗。水流聲中,他聽見顧昀渡在客廳翻找東西的聲音。等他擦着手走出來,看見茶幾上擺着一個鐵盒——裡面整整齊齊碼着周叙白高中時送的所有禮物:銀杏葉書簽、生日巧克力的包裝紙、寫滿鼓勵話語的便利貼,甚至還有他們傳過的紙條。
”這些...我一直留着。”顧昀渡别過臉,耳尖泛紅。周叙白喉嚨發緊,突然想起那句沒說出口的話:其實我也把關于你的一切,都小心翼翼地收在心裡。
夜深了,月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在地闆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周叙白起身告辭,顧昀渡送他到門口,兩人的影子在昏黃的燈光下交疊又分離。
“明天...”周叙白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他想邀請顧昀渡一起吃飯,想帶他去看新上映的電影,想補上這兩年錯過的所有時光,卻又怕唐突
“我上午有課。”顧昀渡推了推眼鏡,“下午可以帶大黃去公園。”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周叙白懸着的心落了地。
周叙白點點頭,突然伸手碰了碰那枚銀杏胸針:“這個,你還留着。”
“嗯。”顧昀渡低頭看着胸針,“它陪我熬過了最難的時候。看到葉脈上的刻字,就覺得...你還在某個地方等我。”
兩人在門口站了很久,誰都不願先說再見。最後是周叙白退後一步,夜風卷起他的衣角:“明天見。”
“明天見。”顧昀渡的聲音帶着笑意,門緩緩合上的瞬間,周叙白聽見屋内傳來大黃的嗚咽,像是在抗議短暫的分離。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叙白摸出手機,給那個沉寂兩年的□□發了條消息:“晚安。”幾乎是立刻,手機震動起來。添加好友的申請框裡,“顧昀渡”三個字讓他紅了眼眶。通過驗證的瞬間,對話框彈出一行字:“以後,換我等你。”
擡頭望向夜空,月光溫柔地籠罩着整座城市。周叙白想起顧昀渡說過,姥姥去世後,他覺得世界像被抽走了所有色彩。而此刻,他默默在心裡說:從今往後,我會把你生命裡缺失的光,一點一點補回來。
一片銀杏葉落在他腳邊,周叙白彎腰拾起。葉片邊緣有些殘缺,卻依然泛着金黃的光澤。他小心翼翼地将葉子放進錢包——這是重逢的信物,也是新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