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國際機場T3航站樓的冷氣開得很足,周叙白拖着行李箱走出海關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六月的北京比華盛頓更熱,空氣中彌漫着熟悉的塵土味。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這座城市的味道都裝進肺裡。
出租車駛過熟悉的街道,周叙白貼在車窗上,貪婪地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色。兩旁的梧桐樹比記憶中更加茂密,新開的奶茶店和倒閉的餐館交替出現,像是一本翻動的相冊。
酒店前台的服務員微笑着遞過房卡:“周先生,您的房間在18層,能看到學校全景。”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周叙白的手指不停地敲擊着行李箱拉杆。1806房間的門一打開,他就扔下行李撲向落地窗——對面就是顧昀渡的高中,操場上有幾個學生在打籃球,教學樓裡亮着零星的燈光。
他顫抖着掏出手機,連上國内網絡的第一件事就是登錄久違的□□。消息列表裡堆積着各種群通知和廣告,最上方卻有一條陌生的私信:
“同學,我給你微信發消息看你沒有回,就想着短信給你發一條,但想到你在國外應該收不到,所以就想着□□給你發一條。估計你也看不到。這幾年在國外還好嗎?我選了理。我認了對你的感情,不是朋友間的喜歡,是喜歡就是喜歡。”
發送時間是半年前,11月3日,淩晨1:27。周叙白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不敢點開。那個頭像是一朵向日葵,昵稱隻有一個“G”,但他知道是誰。
周叙白沖出酒店時,天已經黑了。他跑過兩條街,氣喘籲籲地站在學校門口。鐵門緊閉,保安室裡亮着燈。
“大叔,現在能進去嗎?”周叙白扒着鐵門問。
保安探出頭:“放學了,明天再來吧。”
“我找高三的學生,顧昀渡,三班的。”
“高三?”保安笑了,“前天就高考完了,現在學校裡隻剩高一高二的在上課。”
周叙白愣在原地,額頭抵在冰涼的鐵門上。
他忘記了時間差,忘記了高考日期,忘記了自己已經錯過了最重要的時刻。操場上空無一人,隻有幾片落葉被風吹着打轉。
回到酒店房間,周叙白機械地打開行李箱,拿出那部舊手機。充電,開機,登錄微信——一連串動作像是演練過無數遍。屏幕亮起,聯系人列表裡隻有一個人:顧昀渡。
聊天界面裡孤零零地躺着一條消息,發送時間是兩年前的高二開學:“我選了理。”周叙白盯着那個句号看了很久,突然發現下面其實還有一條被撤回的消息提示。
他點開顧昀渡的朋友圈——一條橫線。不是屏蔽,是對方清空了所有内容。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周叙白跪坐在地毯上,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和那條兩年前的消息重疊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周叙白頂着紅腫的眼睛來到學校。保安認出了他:“來找人的?高三的都畢業了,老師也放假了。”
“那...您知道顧昀渡考到哪裡去了嗎?”
保安搖搖頭:“這我哪知道。”
周叙白在校門口站了一上午,攔住每一個從學校裡出來的人詢問。大多數人都搖頭走開,直到中午,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停下腳步。
“顧昀渡?”男生推了推眼鏡,“三班那個學霸?他好像考去清華了。”
“确定嗎?”
“不确定,但聽說他模考一直是年級前幾。”男生打量着周叙白,“你是他朋友?”
周叙白點點頭,又搖搖頭:“謝謝。”
他轉身跑向那條熟悉的巷子。兩年過去,巷子口的面館變成了便利店,巷子深處的紙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