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燃味坊後院閣樓上,那些外婆留下的老照片;想起周梨毫無顧忌地跟自己抱怨家裡催婚的煩惱,吐槽那些奇葩的相親對象;想起自己每次回老家,姨婆、街坊們那些熱熱鬧鬧、帶着煙火氣的家長裡短…這些屬于普通人的、帶着體溫,甚至帶着點雞毛蒜皮的牽絆,在溫見微這裡,是一片寂靜無聲的空白。
她心頭那點柔軟裡,悄然摻進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憐惜。那本合攏的書裡,究竟藏着怎樣沉重的内容,才讓她如此諱莫如深?
溫見微似乎察覺到她長久的注視,擡起頭:“怎麼了?”
時燃立刻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像要把剛才那點沉重驅散:“沒什麼,就是覺得這松露香得有點上頭,都快把我迷暈了。”她誇張地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順手又給溫見微添了勺飯,“多吃點,教授不能再瘦了,再瘦抱着硌手。”
溫見微耳根微熱,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卻沒反駁,隻是低頭,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勺添過來的飯。
那點被窺探的澀然,在時燃明媚的笑容和自然的親昵裡,被小心地包裹起來,暫時藏好。
回程的車上,丁一的那首《星屑與鹽》再次在靜谧的車廂裡回放。時燃開得不快,車窗半開着,晚風帶着初秋特有的微涼和草木清氣灌進來,吹拂着溫見微頰邊的碎發。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時燃握着方向盤的右手上,指節勻稱,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然後視線緩緩上移,掠過她線條流暢的下颌,最終停駐在那雙微微抿着的、色澤飽滿的唇上。
唇瓣在儀表盤幽藍的光線下,泛着健康柔潤的光澤,像沾了露水的花瓣。
一股隐秘的熱意悄然爬上溫見微的耳根和頸側。
她想起不久前某個被噩夢驚醒、輾轉難眠的深夜。窗外城市的霓虹在窗簾縫隙間明明滅滅,她靠在床頭,想起時燃在閣樓上的話語“教授專心一點,吻技不好……”,是自己帶給對方的體驗感不好了嗎?
指尖猶豫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最終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輸入了“如何提升接吻技巧”幾個字。屏幕上瞬間跳出無數圖文并茂的“理論指導”——關于角度、節奏、氣息的交換,甚至還有如何用舌尖傳遞微妙情感的“學術分析”。
她看得面紅耳赤,卻像着了魔,指尖滑動屏幕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些露骨又充滿誘惑力的文字和圖示,在寂靜的深夜裡,帶着一種禁忌的灼熱,烙印在腦海中。
身體深處,仿佛有什麼被壓抑的、陌生的渴望,被那些冰冷的理論和直白的描述悄然點燃,蠢蠢欲動。
然而這些天,她們各自忙碌,連見面的時間都有限,更遑論實踐那些深夜學來的“理論”。
此刻,在封閉的、流動着音樂和彼此氣息的車廂裡,看着時燃近在咫尺的唇,那份被點燃又被擱置的渴望,如同暗夜裡滋生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來,帶着試探的癢意。
她無比懷念燃味坊後院那個小小的閣樓。那個浸染着辣椒、薄荷和時燃氣息的私密空間。
那裡隻有她們,沒有窺探的目光,沒有城市的喧嚣,隻有窗外婆娑的樹影和偶爾響起的銅鈴聲。在那個屬于她們的空間裡,似乎一切親密的試探與沉淪,都理所當然。
“在想什麼?”時燃的聲音帶着笑意傳來,打破了車内的寂靜和溫見微心頭的旖旎。
她趁着等紅燈的間隙,側過頭,捕捉到溫見微還未來得及完全收回的、膠着在自己唇上的目光。
那目光裡殘留的專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渴念,像細小的火星,倏地燙了時燃的心尖一下。
溫見微像被窺破心事,慌亂地垂下眼睫,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顫動的陰影,遮住了瞬間湧上的赧然,隻低聲含糊道:“沒什麼……看路。”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啟動。時燃握着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溫見微那瞬間的慌亂和閃躲,比任何直白的回應都更讓她心動。
她沒有再追問,隻是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的節奏,變得輕快起來。
第三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