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在即,加快制出禦寒衣物馬虎不得,為何舍本逐末?
宋漣清略懂官場虛與委蛇,此時有了個大膽猜測,或許陸尚書并非誠心傾向皮革,他若要的是皮革銀兩,制的卻是棉甲,東窗事發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她宋漣清!
警鈴大作,她親自求見陸渝,不知怎的,今日尚書廳尤其繁忙,用完午膳她便火急火燎趕去,廊角險些與人相撞。
她擡頭見禮,是那日帶她來工部的營繕司郎中闵行,“許久未見闵大人。”
闵行清楚她的本事,不敢輕視她,恭順問道:“宋大人何事匆忙?”
“有些公務,要問詢陸尚書。”
闵行好意提醒:“今日陸大人的小兒郎加冠,下午告假半日。”
“多謝闵大人告知。”宋漣清笑着送走他,心下暗暗琢磨,此等潛在的背鍋事還是早些解決為妙。
大邺的加冠禮,請的皆是相熟的親朋好友,宋漣清進不去,愁得在郎中廳來回踱步,再次喟歎權勢人脈真是個好東西。
靈機一動,她在京師乃至朝堂最大的人脈,裴思淼!!
他本與陛下親近,加之内閣閣臣,這事他旁敲側擊,陛下定然不瞞他。
左右他幫了她許多事,這件也順手的事兒,至于謝禮,她實在不會送禮,甚至想直接送些鋪子錢财,可這便涉及受賄,還不如将他娶回家,夫妻之間談不得賄賂……!
宋漣清猛然抽離思緒,心口砰砰直跳。
曹學文與談曉物攜着公務書冊來時,便瞧見宋漣清滿臉霜白,顫着手扶書案,心虛地看了他們一眼,迅速整理儀容,再擡眸又是那副精緻端凝的眉眼。
“二位來了,我們開始對兵器原料冊。”
兩人皆從對方眼裡看出了疑惑,才對三頁冊子,談曉物無法忽略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道:“宋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宋漣清窘迫地眨了眨眼,脫口而出:“我這般明顯?”
兩人齊齊點頭。
宋漣清戰術性抿了口茶,活絡思緒,問道:“我有一位好友,她受裴侍郎關照頗多,想投其所好以表謝意,她托我打聽,不知談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這借口太過拙劣,談曉物驚得濃密的雙眉一上一下挑着,“宋大人……”
宋漣清強調:“是我的一位好友。”
人家硬掩飾,談曉物沒轍,“好,勞煩宋大人告知這位好友,裴大人從不透露喜惡,她最好親自問詢本人。”
笑話,他寄人籬下,送禮這等事若出半點差池,他表哥自不會怪罪他的卿卿,但他的下場,趕出家門都是輕的!
宋漣清覺着他說得不無道理,又見他從袖中拿出一張燙金請帖,大方笑道:“今日陸翎加冠,我與他交情不錯,他多給了我幾張請帖,裴大人也在禮宴賓客行列,宋大人……的好友不若借着機會當面問他。”
“我……替好友多謝談大人!”
如此一舉兩得,宋漣清幹燥的心緒來了場及時雨。
*
陸府換的嶄新器物锃亮,比平素多了幾分喜慶。
陸翎的加冠禮并非奢靡盛大,多是親朋好友,然勝在精細,京師兩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坐鎮,亦請了不少達官貴人撐場面。
宋漣清低調地在女眷席走動,撞似無意朝對席瞅了一圈,連裴思淼的衣角都沒找到,蔫蔫地垂下眼眸。
她回京師從不參加各家宴席,是以,京中的娘子幾乎不識她這号人。
但她薄施粉黛的绮麗容色實在出衆,便是款式簡易的青煙羅裙,也遮不住如煙似霧的飄飄仙氣,加之未盤婦人鬓,不少夫人娘子蠢蠢欲動。
待宋漣清回過神,身前已然圍了好幾位盛裝出席的夫人。
陸夫人沈瑤光的胞妹沈瑤缇帶頭搭話,“不知娘子是哪家娘子?今年芳幾何?”
她的目光太炙熱,不,幾位夫人表現得皆熱情無比,迫不及待吩咐侍女捧上香茗糕點。
宋漣清招架不住,客氣用了些,與她們坐到涼亭裡,自報家門:“小女宋氏漣清……”
她纖長的指節摩挲着杯壁,頓了頓,她是離京多年的小輩,想必幾位夫人壓根沒印象,她預備說自家祖母。
豈料,那幾位夫人不約而同掩着帕子,瞪圓了美眸,而後相攜着起身福禮,“見過宋大人。”
“幾位夫人不必多禮。”
宋漣清一面疑惑着她的名字何時這般響亮,一面擡手請她們坐下。
這位女娘子大人不拘禮數,溫婉謙和,幾位夫人對她的好印象再添幾分,笑着相視,各自打消了心中牽紅線的念頭,人家定然瞧不上自家郎君。
沈瑤缇卻不然,若論官階适配,她家大郎刑部侍郎方硯修,二十又五,也是豐神俊朗,她怎麼瞧,都與宋漣清很是相配。
于是她道:“聽聞宋大人家中經營染料肆業,有專屬的綢緞莊,我府上正愁挑布匹制冬衣,這不遇上行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