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氣惱,不可躲避,不可失約樾山,原來在這兒候着她。
宋漣清嗓子頓然堵了塊棉花,彎月眉深擰,到底沒忍住:“兵部侍郎裴思淼,虛僞君子,工于心計,以權謀私!”
裴照林笑着任由她罵,怕她憋壞了,微擡下颌,偏了偏右臉。
他的意味再明顯不過,若想打,打均勻些。
宋漣清心底那點暧昧火星,徹底燃起熾烈羞火,朝着他肆意笑着的兩片彎唇,狠狠咬了一口。
趁他恍惚着,宋漣清提起裙裾撒腿便跑,繞到遊廊不忘添了一句:“淫/魔/色/鬼!”
裴照林舔舐着唇邊的腥甜,執起酒壺灌了幾口,清甜的果酒更甜了。
他輕笑出聲,下唇微微泛起痛意,他兩手撐着地面,擡眼看了眼那抹峨眉月,忽略痛感繼續笑着。
“我與卿卿,彼此彼此。”
*
宋府燈火通明,徐諾坐在宋漣清的小院裡,磕着瓜子看話本子,瞅見門外慌張的動靜,打趣道:
“我們瑤池的青蓮仙子,終于知曉回家了?”
宋漣清見着她,憋了一路的羞惱找着穴口宣洩,“阿姊,你先前說的不錯,他裴思淼真不是好東西!”
徐諾修成柳葉的眉型挑了又挑,為她沏了杯茶,抓了一把瓜子過去,“漣漣先前不是再三明言他清正嗎?如今何出此言呐?”
“他這個人極有手段,知曉說出那日實情會冒犯我,诓我簽下蓋了官印的卷紙,阿姊有所不知,卷紙叫我不可氣惱,不可躲避,不可失約樾山賞紅葉,我還當真以為他隻想與我賞紅葉!”
宋漣清羞得吃了幾塊雲片糕,終于有些飽腹感,脖頸的熱意再度襲上腮邊。
她羞恥道:“我先前被他的溫潤皮囊騙了,這種登徒子,揪他條袖口,他竟想與我度春宵!”
徐諾的瓜子都顧不得嗑,笑得前仰後合。
“阿姊還笑,你到底站在哪邊?”
“自然是漣漣啊。”
徐諾第一次發覺,披了層馬甲的真竹馬愛戀比檀香寫的話本子有意思,尤其是,她期待這層馬甲撕開的刺激。
她不免試探道:“近日檀香先生出了冊新話本,女郎嗜畫如命,郎君幼時故意碎壞了女郎的幾幅畫,導緻兩人絕交,郎君為此寫了七年的愧疚暗戀手劄,京中不少小娘子追捧,漣漣可要看看?”
她的故事分享來得莫名且熟悉,話裡藏着話似的,宋漣清的羞惱都沖散許多,抿了一口茶,她肯定拒絕:“罷了。”
見徐諾一副可惜模樣,她繼續道:“阿汝倒認識不少書局東家,阿姊往後喜歡誰的話本可多與她交流,不必耗費精力争搶限量話本。”
徐諾明了她對裴照林這層馬甲的态度,打哈哈道:“那阿姊便不客氣了!”
“自家姊妹,何必客氣。”
徐諾今日登門是為送初八的開館晚宴請帖,沒料到夜色越等越濃郁,宋漣清過意不去,留她過夜,姊妹倆好久沒宿在一處,徐諾自然欣然答應。
洗漱完,臨睡前,徐諾好奇多嘴一句:“裴大人既是僞君子,漣漣還與他一道去樾山賞紅葉嗎?”
宋漣清每日卯時上值,夜晚倦意來的極快,随口答道:“去。”
細碎聽見徐諾微弱的笑聲,宋漣清的瞌睡蟲醒了大半,與她強調:“那厮蓋了官印,我不得不去。”
“好好好,不得不去。”
徐諾忍着笑意,亦明了自家姊妹對這位裴大人的心思。
既然如此,她必須做這個壞人了。
*
秋日的京師黃澄澄滿片,禦花園裡卻獨一份姹紫嫣紅,多虧了皇後孟岚書酷愛侍弄花草。
她所制的美膚養顔膏脂,在京中權貴圈裡廣為流傳,一瓶可價千金。
三歲的朱穗宜扔下小鋤頭,小大人似的叉腰,憤憤不平道:“母後,裴三水不知羞,上次穗穗親眼瞧見他順走母後的幾瓶膏脂,今兒來竟然沒帶一顆金錠子。”
孟岚書替她撣落裙擺沾着的泥灰,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幫,失笑,“母後帶穗穗去讨賬可好?”
小公主水潤的大眼睛滴溜滴溜轉,拍手叫好,由着母後牽出小園子,想到什麼,眉頭輕皺憂慮道:“不行不行,他心腸可壞了,母後,我們要從長計議。”
孟岚書要被女兒萌化了,蹲下身湊近她耳朵,“待會兒穗穗挑這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