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
裴照林賣了個關子,“去了便告訴你。”
宋漣清此時的好奇心爬到了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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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園裡,百戲争相鬥新,花鼓、踢瓶、弄碗,嵇琴、管蕭、皮影戲……眼花缭亂,拍案鼓掌呼喚聲此起彼伏。
宋漣清好奇心慢慢淡去,笑着向裴照林提議:“我們近些看。”
她朝前幾步想要擠進人群,腕上卻纏過來一隻溫熱的手掌,接着,耳邊熱意更甚,“不是要聽如何得罪我嗎?今日可不是來看戲的。”
宋漣清隻覺得熱意流遍全身,心口砰跳,險些蹦出來,她磕絆道:“下次,下次不許朝我耳朵說話。”
裴照林唇角微彎,松開她的手,領着她往後園走。
杏臉黛眉的園主林婧秋迎上來,“還以為裴大人今日不來哩,這位可是您說的宋大人?”
裴照林“嗯”了聲,“麻煩秋姨。”
麻煩?麻煩什麼?
秋姨妩媚的聲線宛若黃莺啼,宋漣清打了個寒顫,往裴照林身後躲了躲。
林婧秋見着她就喜歡,黛眉笑彎了,“來吧,宋大人。”
“這是要去何處?”宋漣清稀裡糊塗。
林婧秋安撫她,“宋大人見着就知曉了。”
宋漣清疑雲更濃,才過一個月洞門,一群小娘子簇擁着她進内室,淨面、梳妝、換裙子。
她盯着銅鏡裡明媚鮮活小娘子,妝面撲得很淡,五官绮麗卻半點不豔俗,反而平添神韻。
繁複的發間别了一套天缥色蓮花頭面,這身碧波翠褛裙蓬松,料子又細又滑,燭火映照下,波光粼粼的,倒真像青蓮仙子。
将她打扮這麼漂亮……
半晌,宋漣清抱緊雙臂,讷讷反抗:“裴思淼到底是何居心!”
一衆小娘子掩着帕子輕笑,宋漣清愈加忐忑,又覺着裴思淼平日發于情止于禮的,許是邀請她對月小酌?
宋漣清半推半就随她們來到後園的桐廬苑,能聽見隔壁苑中的柔和絲竹聲,遊廊裡,她猛地停下腳步。
夜幕暈染,小亭亮着微弱的光,绺绺紗幔四面飄舞,郎君輕倚亭柱,一攏寬松的紅衫,腰間系帶松垮垮系着。
他席地而坐,一條腿微曲,另一條腿随意伸着,指尖捏着個小酒壺大幅度飲酒,許是微醺,身形微晃,有剔透的酒水順着下颌流進松弛的領口裡,看得人口幹舌燥。
察覺動靜,他的手肘搭落在曲膝上,眼角與唇角同時戲谑地彎了彎,偏生,他身後煮着茶,飄起縷縷煙霧,讓人恍惚誤入青丘仙境!
拍了拍身側,他的嗓音低啞,“宋大人,過來。”
宋漣清思緒有那麼一瞬空白,再轉身,小娘子們早已退下,她揉揉眼睛,四處望了望,确認就是人間,可為何有隻男狐狸精在勾引她啊!
此情此景,她生出悔意,怕再做出什麼冒犯舉動,提着裙裾走為上策。
才走幾步,腰間陡然纏上來一雙手臂,勒得她渾身發麻,酒氣噴灑在她的耳邊。
“宋大人今日美極,這便走了嗎?好可惜。”
“思淼等你許久,宋大人一杯不肯賞臉嗎?”
宋漣清整個人像是進了蒸籠裡,理智拉扯她不可沉迷于男色,又不舍再三推開他黏糊糊的情意,斟酌用詞:“那就一杯。”
耳邊又傳來陣輕笑,惹得宋漣清掰開他的手臂,換來的卻是她的一隻手被人緊緊攥着,牽她到小亭中。
宋漣清想速戰速決,坐在小幾邊上,端起瓷白的酒壺,唇邊忽地抵上來一顆圓潤蟠棗,失神的功夫,她手裡的酒壺空了。
裴照林瞧着她微嗔的星眸,誘哄道:“很甜的,漣清今日是客,怎麼能勞煩你倒酒?”
宋漣清捏過棗子,輕咬着,绛紅的蟠棗幹脆清甜,在他戲谑的目光下又啃了兩個。
裴照林暗想,果然是個貪嘴的小娘子,他起身繞到她身側坐下。
宋漣清察覺危險,往旁邊挪了挪。
裴照林跟着她的動作斜傾,一手撐在她身後,擡起另一隻手為她倒酒,笑問她:“我就這般可怕?”
他修長的手臂離宋漣清有小段距離,可她聽着杯裡“咕咚咕咚”的酒水滴落聲,稍稍擡眼便能看見他偶爾滾動的漂亮喉結,還淋着琥珀似的酒滴,她心口埋藏許久的火焰山冒出了火星。
他這樣外表溫玉内裡耍點小手段的郎君有意勾引,即便知曉他危險,不管哪個女娘亦會心動吧。
她隻是犯了每個女娘都會犯的錯。
宋漣清這樣想着,蓄力朝前靠了靠,濃密的眼睫垂着,舌尖憑感覺輕輕舔舐了兩下他喉結上挂着的幾滴酒,甜甜的,比蟠棗還甜。
她明顯感覺他僵住了,餍足地坐回去,看着他怔然又帶着一絲掙紮的丹鳳眸,莞爾道:“裴思淼不可怕,我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