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人講究分門别類,寝室必然規整,段不會将小冊子放在梳妝台上,好奇道:“那些小冊子,徐諾阿姊送的?”
“對,徐娘子晌午來過一趟,交代您别太累了,送些話本子,給您解悶的。”
宋漣清院中的小娘子機靈着呢,若不是多親密的關系,自不會拿來寝室。
宋錦寶貝似的拿來小冊子與她分享,“徐娘子眼光毒辣,這些可全是檀香先生的限量大作。”
宋漣清将信将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翻看那些“大作”,唇角抽動了幾下,“《禮部風月錄》、《瓊華郡主與她的十個男寵》、《将軍他天天進庖廚》……”
齒貝發燙,她險些咬到舌尖,一本一本抛至床邊的小箱櫃中。
宋錦直呼她暴殄天物,“可好看了,京中沒有小娘子不歡喜看他的話本子。”
宋漣清蓋好錦被背對着她,“阿錦喜歡,全拿去好了。”
“那可太好了!”
次日清晨,宋漣清早早簡單洗漱穿戴好,出了房門,迎面遭大風侵襲,縮了縮脖頸,宋錦慌忙為她披上件竹葉青鬥篷。
天色還早,宋錦勸她:“用些早膳再走吧。”
宋漣清還未适應上值習慣,沒什麼胃口,照例道:“罷了,随意揀兩塊糕餅。”
步入十月,秋日的京師多變,時不時刮陣妖風,她邊走,邊估摸着日子,一般十月下旬便會降溫,冬日的京師更不好過。
離府前,她道:“植染記的綢絲該運往各地了,這幾日府裡逐步采買冬日用品吧,火爐仔細檢查,若太舊便換了,可不能走水,此外,每人都需定制幾件禦寒棉衣……”
談及棉衣,她陡然頓住,靈光一閃,如今工部收不到皮革,大邺廣植棉花,棉花定能收到!
棉花極易處理,制備快速,銀甲輔以棉袍,何嘗不能禦寒?
*
冬青胡同。
與宋漣清鑽馬車的風風火火不同,裴照林正慢條斯理撩開車簾。
談曉物多吃了兩個包子,靠在車廂上打飽嗝,一眼便瞧見自家表哥手裡拎着的精巧食盒。
他面露為難:“好哥哥,小弟真吃不下了。”
?
裴照林撩簾子的手明顯僵了一瞬,嫌惡睨他一眼,落座,“談大人若沒睡醒,可回去再睡一覺。”
談曉物雙臂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滿腦子都是他手劄裡的那句“讓她哭得開心些”。
他先前以為表哥除了嘴毒些,當得起溫玉公子,現下隻覺得他就一淫/魔/色/鬼。
談曉物坐遠了些,懇求他:“表哥可否坐家中另一輛馬車?”
這話,裴照林笑出了聲,不輕不重将食盒放在身側,“談大人,你住的是皇城裡的權貴宅邸,每日熏的迦蘭檀香一百兩一兩,下值穿的尋常衣物動辄錦袍,本官搭個順風車,委屈你了?”
他咬字極慢,純屬敲打人,告訴某個吃白食的掂量掂量自己。
談曉物尴尬得扣着手指,裴照林繼續無情揭穿:“除此之外,本官每月還需時常支給你應酬錢,二十二歲的人,不知羞?”
“我那是……那是……”
裴照林聽他“那是”不出所以然,敲定:“自下月起,本官不會再接濟你一顆銅闆。”
談曉物有苦難言,他并非“交際花”,每月遊走于各大世家宴遊,那是去打探消息寫話本子補貼家用啊!
他試圖補救,可裴照林已經拎着食盒下車去饕餮樓了,待人歸來,他說什麼統統慘遭無視。
馬車終于停下,裴照林嫌他聒噪,“兵部到了,下車。”
談曉物奇怪道:“裴大人今日不去内閣?”
裴照林淡漠掃他一眼,沒應,先下了車。
今日他也是與談知繁算賬時才發覺,自己每月竟白白扔掉這麼些銀兩,決計日後與朱行簡學習節儉,為娶漣漣多攢點彩禮。
談曉物匆匆去官署畫卯,懊惱着跟他身後出了兵部,越走越不對勁。
兵部與工部挨着,他們再往前走幾步便是工部,裴照林的食盒穩當當握在手裡,談曉物腦子裡蹦出一個大膽猜測!
*
天色微曉,工部虞衡司外,時不時有幾個拿着油紙包裹的官員溜達,遮遮掩掩,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曹學文沒法,躲進虞衡司,“大人,他們像是來賠罪的,可要請進來?”
宋漣清正照着範例寫棉袍代替皮革的疏文,她得按規矩請示工部的尚書,再由尚書問詢陛下。
擱下筆,她有些頭疼道:“有勞曹主事替我傳訊他們,我并未介懷,旁的,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