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負責養病,碧時負責考狀元,我負責賺錢,這樣很好。”寶珠拿出從前帶薛碧時上學的氣勢來,自顧自地下了決定。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
“爹,你想想,砍柴賣藥才賺幾個錢?要是又幹出病來,合算起來都不夠抓藥的。”寶珠借用了一下徐子慎的話,“我在衙門的活輕松來錢快,還去做那些辛苦活幹嘛。”
寶珠打小就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姑娘,孟長歡通常都順着她,唯獨在這件事情上,不能贊同。
衙門那是什麼好地方?斷人生死、煞氣深重的去處,臨時謀個差事也就罷了,他實在不願意女兒長久待下去。
“咱們得做長遠打算。”孟長歡眉頭擰成了疙瘩,“衙門雖是個美差,但成日裡不是審賊就是驗屍,你一個姑娘家在這些地方……”
“哪有這麼可怕?”寶珠不服氣地打斷,“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還幫着破案了呢!”
她眉飛色舞地講起幫忙辨認毒藥材的事迹,隻隐去了徐子慎那段沒提。
孟長歡望着女兒神采飛揚的模樣,心裡有點惆怅。她娘親和她一般大的時候,已經當了兩個孩子的娘,寶珠卻還要為了幾個銅闆到處奔波。
“你年紀不小了。”他歎了口氣,“爹得趕緊賺點嫁妝,替你尋戶好人家。”
寶珠笑容一滞,打着哈哈道:“現在不急着談這些,等碧時考上功名了再說吧。”
“姐,你那新東家待你如何?”薛碧時岔開話題,比起案子八卦,他更關心姐姐的處境,“還跟王扒皮一樣愛克扣工錢嗎?”
寶珠突然想起那日,徐子慎說自己拿不出手的委屈神情——算了,反正她爹和弟弟也不知道東家究竟是誰,不如說點好話,免得讓家人擔心。
“比王扒皮強百倍,衙門很忙,可大人還準我告假。喏,還給我預支了工錢呢!”寶珠把一包銅錢放到桌子上。
薛碧時情不自禁,心向往之。
“這麼好啊,那還缺人不?我作文算賬樣樣能來,随時可以上崗……”
“專心上你的學!以為做工好玩啊?”寶珠抄起水煮蛋往他腦門上敲,“話說回來快到考試的時間了吧,準備得怎樣?”
薛碧時捂住腦袋,嘴裡含糊應付:“還行吧,沒那麼差。”
寶珠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沒怎麼用心思讀書。從他身上摘下錢袋子,塞進去一些銅闆,囑咐道:“抄書的活兒如果影響讀書,就不要接了,聽見沒有?”
“知道了,我沒耽誤上學。“
薛碧時把碗底的粥兩口喝完,悶悶不樂地回屋裡頭去了。
門嘎吱一聲掩上,擋住垂頭喪氣的身影。
父女倆端着碗盯門,寶珠納悶地問:“爹,他咋了?我說錯話了嗎?”
“是不是給他太大壓力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一次考中的。”
“肯定是又要上學又要抄書賺錢,太辛苦了。還是叫他專心考學比較好……”
孟長歡搖搖頭。
“我擔心的是,他總是獨來獨往,這個年紀了也沒幾個交心的朋友。即使心裡有苦悶,也到處找不到人說。”
“那倒也是,咱們也不認識什麼書院的人能打聽。”寶珠想了想,“找個時間我看看他去。”
不用勞動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已是下午,又要回衙門去接受徐子慎的折磨了。
衙門前邊有小販在賣鴨梨,寶珠看了下,價格不貴,便買了幾顆。想着待會再去後花園,采點不要錢的桃膠,給刺史大人湊活整一盅糖水就得了。
穿過内衙儀門,前頭突然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眯起眼睛仔細瞧了瞧,竟然是那跟她競争差事的王寡婦,正挑着個籮筐在衙門裡瞎逛。
寶珠之前跟她吵過嘴,不想跟這人再對上眼睛,就抱着鴨梨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誰知那王寡婦還偏要來招惹她,行走的路線直直地往她這兒來,迎面甩了她一個大白眼。
“小浪蹄子。”
莫名其妙的一句紮到耳朵裡。
寶珠猛地刹住腳步,銳利的眼刀砍過去:“你說什麼,有本事大點聲。”
王寡婦就是專程來找她的不痛快的,見對手接招,立刻拔高嗓門應戰:“說你騷浪蹄子,怎麼了?敢爬床不敢認啊?”
“誰告訴你我爬床了的?”
寶珠冷眼看她,這八婆是腦子太瘦還是膽子太肥,竟然跑到衙門裡頭來造謠生事。
不過,她薛寶珠也不是塊任人捏扁揉圓的軟泥巴,盤算着待會原地告她個詈罵之罪,送她十幾棍子嘗嘗鹹淡。
“裝什麼清高?”
那王寡婦十分嚣張,絲毫沒有想收斂脾氣的意思,從鼻子裡嗤笑一聲。
“跟着官老爺大搖大擺去抓壯|陽藥,這樣不要臉的事情都幹得出來,還用怕别人說?”
寶珠怒道:“胡說八道!什麼壯……”
啊?壯|陽藥?
……
不會就是那勞什子秃雞散吧?
一股熱血瞬間湧上臉頰,寶珠這才反應過來秃雞散究竟是什麼玩意——她的清白啊!!徐子慎這個坑貨,就知道跟他出門準沒好下場!
那王寡婦見她突然滿面紅暈,立馬斷定真有其事,臉上神情越發鄙夷。
“哼,你這種年紀的騷狐狸我見多了,哪個不是一門心思抓着褲腰帶往上爬?我笑這衙門如今是比窯子還髒了,看臉走關系,公然養個婊|子在這,伺候一屋子的老爺!”
這番辱罵,真叫一個下流到極點。
寶珠氣得眼淚倒流,拼命忍住哽咽,冷笑一聲反諷道:“都說賊眼裡淨小偷,怕是你想走歪門邪道不成,才這樣看誰都不幹淨的吧?還罵我婊|子,給你我這張臉,你指不定爬得更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