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店鋪夥計幫他們配完了藥。把兩串藥包交給他們的時候,還友好祝福了一句:“早生貴子啊。”
沒想到這小夥計還能看得懂方子,徐子慎被這句哄得心花怒放,随手多放了塊碎銀子在櫃台上,“多謝了——”
寶珠的臉騰地紅了,擡腳就踢他,“少說渾話,快點走了! ”
回到衙門,寶珠把藥包一一拆開來檢查,徐子慎見她眉頭緊鎖,湊過去跟着瞧:“能分辨得出來麼?”
“不好說,我也就是個半桶水,得仔細看看。”
油紙包裡頭藥材混雜,長圓短扁,令人眼花缭亂。寶珠撿起一根小樹枝,小心翼翼地撥弄着,連碎渣子也沒有放過。
徐子慎見她如此專心緻志,沒敢再開口打擾,默默斟了杯熱茶放在她手邊。
良久,寶珠忽然嗯了一聲,徐子慎連忙問:“怎麼了?”
寶珠在桑寄生裡頭撿出一根細長反卷的葉子,“……這好像是夾竹桃的葉子。”
“是夾竹桃如何?”徐子慎對藥理一竅不通。
“有毒,而且是劇毒,光是這片葉子足夠要人命了。”寶珠又拿起來仔細聞了聞,“就是無法确認,是不是真的夾竹桃——也可能是我判斷有誤。”
聽說有劇毒,徐子慎立刻按住她的手,“别碰了,我讓人抓隻雞來試試。”
衙役從後廚捉來一隻雞,撕下半片葉子泡水喂下去。不到半炷香時間,那雞便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
“果真是有毒。”徐子慎眉頭緊鎖,“以次充好也就算了,竟還用這樣緻命的草藥來冒充,豈不是存心謀财害命?”
“也不一定。”寶珠托腮思考了下,“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麼?桑寄生本是寄生植物。若采藥人貪圖便利、不加分辨,從夾竹桃樹上采集,那便有可能混入毒葉“
“無論是何種情況,都是毒藥害人。當務之急是先查封這藥鋪,免得假藥外流,再傷及無辜。”
徐子慎即刻出簽,親自帶着一衆捕快班子上門搜捕。無味堂中還有百姓在抓藥,被衙役們攔下,紛紛躲到一旁圍觀。
寶珠直奔那裝着桑寄生的藥櫃裡而去,打開一看,發現裡面已經全被清空,沖徐子慎搖了搖頭。
那掌櫃的見官也不怵,從櫃台後繞出來,拱手笑道:“不知大人何事駕臨?這般陣仗,想是有什麼誤會。”
徐子慎把一個藥包抛給他,示意他自個兒打開來看。
“這是從你鋪中抓來的。經查你堂中所售藥材摻假,用有毒的夾竹桃寄生代替桑寄生,更連累劉家娘子小産,你可知罪?”
那掌櫃的打開來,就見一片夾竹桃葉明晃晃地在上邊,一滴冷汗頓時掉了下來,卻仍辯解道:“大人,如何證明這藥出自小店?”
徐子慎冷笑一聲,看向旁邊的夥計,“此藥乃是你店鋪的夥計親自抓的,他自然曉得。”
掌櫃的回頭看,小夥計抓了抓腦袋,悄聲道:“就是我跟您說的,來抓秃雞散那兩口子。”
掌櫃的氣得兜頭打他兩下,“白癡,我不是叫你去追回來嗎?”
小夥計委屈,“又沒留名号,我怎麼知道他們是哪家的?”
掌櫃的此刻腸子都悔青了——早晨他聽聞劉蠻子的案件後,就疑心是自己貪便宜收來的藥材出了問題。
本想着悄悄處理幹淨,免得叫人抓到證據。不料隻這麼一會子功夫,就東窗事發,還親自給官老爺開了要命的東西,這下可真是黃泥掉□□,不是屎也是屎了。
寶珠從夥計的嘴裡捕捉到一個奇怪的名字,奇道:“什麼秃雞散?”
圍觀的百姓聞言,忽然掩面私語起來。小夥計被打了幾下,捂着腦袋支支吾吾的:“你們自己帶的藥方,還能不知道麼?”
徐子慎忽然想起老郎中跟他說的書,再聯想一下秃雞散這個名字……耳根子頓時燒了起來,幹咳一聲解釋道:“我二人假扮夫妻乃是為了取證查案,身份和病症都是假的。”
語氣瞬間一轉,銳利起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要辯?”
“大人明鑒!小店向來誠信經營,更體恤城中疾苦,以平價惠客……”掌櫃的跪倒在地,聲音有些發顫,渾濁眼睛中擠出兩滴眼淚,“隻是近日藥材價格飛漲,東家又壓着不讓跟着漲價,草民不得已,才從遊商手中收了些便宜藥材……”
“混賬!”徐子慎怒斥,“你身為藥鋪掌櫃,難道不知藥材關乎人命,怎好這般知假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