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無道理，”陸雲初狂妄地接下他陰陽怪氣的吹噓，緊接着話鋒急轉，“但有個樸實無華的原因，要聽嗎？”

林知照垂眼：“不——”

陸雲初幾乎與他同時開口：“因為我想自私一些，想讓你時刻都能看到我。”

“别再說了。”

林知照抗拒地警告他。

陸雲初呼出一口氣，輕聲說：“你一定在心裡罵我自私自利，可我卻很慶幸，若非如此，我們這一世怎麼會相識得那樣早。”

林知照忽然攥住他的手腕，冷聲喝止：“裴煦茗！”

陸雲初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說：“知照，或許早些殺了我，于你而言才是對的。”

林知照猛然确認了什麼，手上沒控制好力氣，硬生生把陸雲初的手腕捏得青白交織。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陸雲初：“這便是你近來主動赴死的緣由？裴煦茗，你的命歸我掌控，誰允你忤逆于我？”

他們這邊的動靜越來越不壓抑，齊寒舟就是耳朵再背也不至于仍舊無動于衷。

“師門教導，吾命歸吾所有，林公子未免管得太寬，即便是這天要我死，身為蒼雲山弟子也絕不認命，更何況我這小師哥？”

“寒舟，”陸雲初語氣嚴肅地念出他的名字，“這是我與他的事，你不必插手。”

齊寒舟臉色一僵，分明早知裴曦會是這種反應，他卻還是忍不住，大概是因為愧疚吧。

當年裴曦的死，真的是裴曦自己一力促成的嗎？

不，那裡面也有他的手筆。

他一早便看出裴曦暗地裡是在幫夜松雲，同窗數年，他太清楚裴曦的手段，絕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輔佐夜松雲擺脫傀儡之身。

可除了他這種涼薄人之外，林安在其中又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倘若裴曦的結局也是林安所推動的呢？

回歸此刻，齊寒舟也隻能氣憤地罵上一句：“遲早有一天你要被這姓林的算計死。”

不料陸雲初卻笑了一聲，說：“那是我應得的。”

“說完了嗎？”林知照克制着本能松開手，主動與陸雲初拉開距離，“時間差不多了，我現在不想見他，你去攔着，别讓他知道你的身份。”

他把話說的這麼沒頭沒尾，也多虧是陸雲初，否則還真沒人能聽懂。

“為什麼不想見？因為和我在一起，覺得愧疚？”

林知照擡眼看着他，眼中閃爍着難以辨别的情緒：“你有膽子做那種事，讓我如何見他？”

陸雲初失笑：“怎麼，聽你這意思，是打算不再見我？林安，别往我身上潑髒水，那件事你我心知肚明，是我強迫你，還是你半推半就利用我，真要說得一清二楚嗎？”

林知照抿了下唇：“是你先越界了。”

陸雲初忽然拉過他的手臂，質問道：“你我越界的還少嗎？别裝了，你現在明明記得那些事，還打算怎麼自欺欺人？”

他們的争吵到來得猝不及防，原本有些氣急敗壞的齊寒舟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挺多餘的，無奈這兩人一點空檔都不給，完全沒有回避的機會。

有些事點破了，就變得讓人很難應付。

林知照目光晦澀地看着陸雲初，聲音忽然變得很輕：“裴曦，你到底想做什麼？”

陸雲初一看他這副如同洩了氣的模樣，心中就隐隐作痛，隻好無奈地開口：“在意我這件事，就這麼讓你覺得為難嗎？”

林知照目光一暗，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你不是他。”

陸雲初氣急反笑：“我就是我，林安，為什麼你能接受所有人有卑鄙的一面，獨獨将那些高尚強加于我？你分明知道我原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林知照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想出聲反駁時才發現他說得似乎不錯。

“……别讓他察覺你的身份。”

這就是各退一步的意思。

陸雲初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回答，心裡卻暗暗松了口氣。

至少再做回陸雲初後，林知照不會再刻意地躲着他。

冷不丁被迫圍觀了一場好戲的齊寒舟撣了撣袖子，他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這間實驗室裡的新奇物件探索度極少。

等陸雲初和林知照也各自查看過一遍，除了那些被處理過的屍塊之外，暫時沒有其他發現。

“王姐讓我們找殺人怪物，如果回答錯誤，會不會也引發怪物暴走？”恢複了平靜的陸雲初看起來極好相處，更沒有剛才咄咄逼人的架勢。

齊寒舟瞥了一眼林知照，然後才開口：“那就在期限截止前離開此地。”

“不行！”陸雲初下意識否決這個提議。

齊寒舟眉頭一凜，陸雲初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激了，隻好不情願地解釋說：“你當這地方是想出去就能出去嗎？找不出成障的因果，我們能被困死在這兒。”

齊寒舟看着他冷笑一聲，那眼神好像在說“有姓林的在，你裝什麼大尾巴狼”。

師兄弟倆說完了，林知照才不緊不慢地說：“三人共感，死不了。”

陸雲初一聽，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裡忍不住上翹：“好，那就擒賊先擒王，寒舟，我們走！”

頂了一腦門子問号的齊寒舟被他硬拉着往外走，臨出門前還沒忘從實驗室裡撈走些東西防身，順便回頭看了一眼悠悠哉哉的林知照。

“……”林知照對他的雷厲風行有些無語，堪堪收起心底不便言說的胡思亂想，輕聲說了句無人聽見的話，“兩個書生上什麼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