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裡,盛放着人類器官的玻璃櫃前,不知何時多出一個朦胧的身影。
林知照沒有回頭,周身卻騰起不加遮掩的殺氣。
“我殺不得他,你也殺不了,你想利用他,我同樣也能利用他來擺脫你,這麼糾纏毫無意義,何必偏要來阻攔我?”
那道身影晃了晃,及腰的烏發輕輕搖曳,随即而起的聲音仿佛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他不死,那是他的命,可人族沒有這個命,是你太執着,将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着實愚蠢。”
林知照輕嗤一聲:“你我同源而生,這般虛僞的話就不必說與我聽了。”
“時至今日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會對一個如同蝼蟻般的人類動情,不覺得很可笑嗎?”
林知照眯了眯眼:“你居然認為他們是蝼蟻,我看你當真是有些瘋魔了。”
那道身影慢慢轉向林知照,譏諷道:“一群僥幸開了靈智的劣質生物罷了,無時無刻不在自相殘殺,他們尚且不自覺羞愧,生靈塗炭可不是我逼出來的。”
林知照側過身來,視線在祂身上輕輕掃過:“你隻看得到這些,眼界未免太狹隘。”
“那就如你所願,我們各憑本事。”說着祂忽然又蹙了蹙眉,嗓音漠然地加上後半句,“别再讓那個卑賤的人族染指你。”
聞言,林知照嘴角揚起一點笑意,聲音卻冷得像摻着冰碴子:“許你出爾反爾與我争奪這副軀殼,不容我反擊?不過是各憑本事而已。”
“你果真變了許多,巧舌如簧。”
“承讓。”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個星球上,灰白體陸雲初正忙着監督一群彩色體的專家NPC調試設備。
而這些NPC們雖然都穿着樸素的工作服,但并不像陸雲初那樣灰頭土臉毫無形象可言,可見被保護得很好。
陸雲初坐在角落裡,手上還大大咧咧地拎着無名劍,在整個忙碌的飛行器中愣是顯出一點枕戈待旦的意思。
但事實也正是如此,五分鐘後,陸雲初挂在胸前的對講機裡傳來了魏聲的呼叫:“新一輪怪物潮要來了。”
陸雲初不動聲色轉了轉酸疼的手腕:“我馬上過去。”
說完他起身朝面前敞開的控制室走去:“各位,麻煩搞快點,我還不想英年早逝。”
他們目前所在的空間是一片彩色人居住的土地,而他們所停留的區域已經是彩色體人類最後的安全區,其他地方都被無臉怪物所侵占。
這裡的人并沒有像科幻小說裡所寫的那樣,在末世來臨之際,一定概率的人類身上覺醒出異能,而是隻能憑借現有科技水準與怪物對抗。
陸雲初提着劍往外走,周圍人看到他經過也來不及表露欽佩,隻能繼續各司其職,确保飛行器能在最短時間内解決一切故障。
離開前陸雲初去了趟休息室,彩色體宋秋和餘一舟因體能過度消耗正待在裡面休息,旁邊還有其他情況相同的NPC們。三人相視點頭,陸雲初才轉身離開。
破敗的城市廢墟前,一段無限延伸的紅線七拐八拐地纏裹着數個面目猙獰的無臉怪物。
幾秒後,紅線在魏聲的操控下驟然收緊,正拼命掙紮的怪物們整個身軀砰地炸成了肉泥。
距離他不遠的地方,趙文妤和高遐身在NPC隊伍中,用熱武器掃射着落網之魚。
他們此刻所對付的,已經是被陸雲初先一步清理過一波的怪物潮。
陸雲初趕到時,魏聲臉上已經不剩什麼血色了。
也許是因為無臉怪物所攻占的是彩色體人類的栖息地,對彩色體有着天然的克制加成,同為彩色體的魏聲面對無臉怪物時能力被削弱了近五成,因此對戰時倍感掣肘,反倒是手持長劍的灰白體陸雲初更如魚得水一些。
“聲哥,你怎麼樣?”陸雲初飛奔上前将一隻怪物攔腰斬斷,順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魏聲。
後者吃力地擡手抹掉嘴角溢出的鮮血:“幫我撐十分鐘,大陣将成,十分鐘後這裡所有能聽我差遣的鬼将都會過來,到時候隻要我留在陣眼,就不用那麼費力了。”
聽他一說,陸雲初才注意到他左手尾指上勾着一條銀白色的絲線,肉眼幾乎快看不見的那種。
絲線墜到地面後分支向四面八方延伸,每到特定方位就有一攤觸目驚心的血紅正在向絲線上滲透,可這裡的無臉怪物是不會流血的。
一想到這些血液極大可能都是魏聲本人的,陸雲初覺得自己突然有點暈血了:“不如你教我操縱鬼将,聲哥,你這麼下去不行的。”
魏聲竭力露出一個笑容安慰他說:“我沒事,十分鐘可學不了我的看家本領。”
這話不是吹噓,現實世界裡沒有鬼将供他差使,要想判斷是否起效,隻能借用在障裡的機會勤加練習。
魏聲今年三十,他從十幾歲起就開始跟着師長入障修煉,十年如一日地刻苦,就是林知照親自過來,短時間内恐怕也無法掌握。
陸雲初剛想說什麼,地面上就傳來了不容忽視的震感,這預示着新一輪怪物潮即将抵達。
他轉頭望了望遠處,大腦飛速運轉:“我記得c市崔家擅長操縱傀儡,聲哥,如果你的紅線與我相連,那我是不是能暫時成為你的傀儡,受你操控?”
魏聲一愣,下意識開始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但剛想到一半就止住了:“不行,你以為我這紅線是繡花用的嗎,但凡穿過必留痕迹,你的身體——”
“想那麼多幹嘛,我又不當模特。”陸雲初肯說出來,就是匆忙間已經決定好了的意思,“快,你先控制我,然後回去待着,我保證活着回去,真的。”
魏聲看着他有些恍神,上次見面還是一部劇的配音項目,兩方境況對比,還真有點恍如隔世的意思。
他一方面不願意把陸雲初抛在這兒,另一方面又清楚對方的提議才是正确的,否則隻會耗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