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這般磨人的沉淪中清醒過來,全賴于雜物間裡不耐煩砰砰敲起門來的齊寒舟。
陸雲初嘴角略往下撇,分外不悅地說:“他最好有要緊事。”
林知照從他懷裡退出來,眼皮往下一垂,讓人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情緒與态度。
“師哥要的暗門在那兒,請吧。”
房門剛一打開,齊寒舟就語氣古怪地對他們說。
陸雲初驚疑不定地看了他兩眼,按照他跟齊寒舟打交道的慣例來說,這裡面指定埋了不止一個坑。
齊寒舟幽魂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怎麼,小師哥信不過我?”
“哪兒的話,”陸雲初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何時信過你?”
齊寒舟扯了下唇,說:“那你可千萬别過來,以免着了齊某人的道。”
這兩人話裡話外都拌着刀子,但即使說得再難聽,陸雲初也已經朝着齊寒舟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一切林知照全都看在眼裡,不知為何,他對這兩個人的交談内容有些排斥。
或許是因為在某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對除陸雲初之外的人産生了一點微不可察的敵意。
這是變數,是不該存在的變數。
雜物間裡的暗門機關并不算多麼精巧,加之齊寒舟學過些奇門遁甲,這麼淺顯的機關還瞞不過他的眼。
然而穿過隐密處的那道門,裡面卻是一個設計十分科幻的空間。
“有意思,居然跟研究所一個風格。”陸雲初慢慢踱步到一個透明的大玻璃缸前,視線直勾勾盯着裡面泡在液體中的不知名物品,有些手癢地挑了下眉。
最後走進來的林知照淡淡掃了他一眼,隻需這一眼就看出了他預備作死的企圖。
齊寒舟站在一張長桌前探究桌上的瓶瓶罐罐,聞言回過頭去:“看來你們的人要救的還不知是個什麼東西,林公子就這麼放心讓他們單獨行動?”
林知照終于開了口,隻是語氣不如往常的随和:“那些人裡有你們蒼雲山的後輩,齊先生還是嘴下留情。”
“呵,禮義廉恥都不見得能傳下來,更何況那些謀生的手段?”
齊寒舟的嫌棄之意溢于言表,但也正常,他這樣的人自傲些也無人能置喙。
陸雲初挑眉說:“這麼說未免有失偏頗,自古以來能人異士層出不窮,而且師弟莫不是忘了,我們那個時代吃人者都随處可見,何曾講究過什麼禮義廉恥?”
齊寒舟冷冷笑了下,懶得再跟他掰扯什麼已成定數的舊事。
“這地方雖然玄妙,空間卻小,能容納的人并不多。但若是憑一己之力便能構造起如此精妙的……實驗室,那這個人必定不是等閑之輩。”
陸雲初笑了笑,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先不提這個,那個王姐讓我們找的殺人怪物這不就找到了?”
林知照無動于衷地出聲問道:“你怎知他是?”
陸雲初隔着玻璃點了點那些奇怪的東西:“顯而易見,師弟,你來說說。”
齊寒舟也沒拿喬,先是有意無意地瞥了林知照一眼才直言道:“這些屍體,皆是生前被分屍的。”
陸雲初對林知照解釋說:“你怕是不知道,我這師弟癖好奇特,早些年便喜歡與屍體打交道。”
林知照眸光微閃,以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陸雲初有些好奇:“你如何知道?”
林知照不語,卻是聽出了陸雲初話裡夾雜的幾分不愉。
不知怎的,陸雲初竟從他臉上看出了幾分逃避的意思。
這時一旁的齊寒舟發話了,毫不留情地道破玄機:“因為你的屍身是我親自查驗的,就在封棺之前,林公子剛巧在場。”
話題說到這裡就有些尴尬了。
陸雲初目光晦澀地看了他二人幾眼,最後深吸了口氣說:“我都死了還不讓我安生,一副空殼子有什麼好看的?”
林知照收回視線,沉默地轉過身擺出了探查實驗室中物品的姿态。
齊寒舟斜睨他一眼,冷笑着說:“你當誰願意看你,少自作多情!若非你那徒——你族中小輩心有疑慮,你就是被人分屍了也無人在意。”
陸雲初斂眸一笑:“口是心非。”
這話不知究竟是在指誰,齊寒舟倒也想自作多情去認領,無奈知道這位小師哥的脾性,忍不住要笑不笑地看了林知照一眼。
而陸雲初不愧是跟他同窗數年,一眼都忍不了:“看别人做什麼,我說你呢,小師弟。”
齊寒舟又被他這稱呼惡心了一把,拂袖冷哼一聲,決定懸崖勒馬遠離此人,不再自讨苦吃。
他避得開,林知照就沒那麼容易了。
“林安,你果然又去了我的葬禮。”陸雲初好像在為這個事實感到興奮,哪怕過往許多世界線中林安都曾在他棺椁前現過身。
林知照看也不看他一眼,聽到這般笃定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陸雲初看了看“兢兢業業”開始尋找線索的齊寒舟,心裡坦然得半點羞愧都沒有:“你知道我這輩子為什麼要……當一個小明星嗎?”
林知照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個玻璃瓶子,上面貼着标簽,寫着外行人很難看懂的成分。
“我不想知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唇上仿佛還留着剛才親昵後的餘溫,顯得這種說辭格外不誠心。
陸雲初走到他身邊,低頭看着他手裡的東西,問:“當真?”
許是他靠得太近,林知照耳根有些發麻,腦子裡不自覺便跳出許多不合時宜的畫面。
他把玻璃瓶放下,語調漫不經心地說:“因為裴大人自恃才高,做不得籍籍無名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