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S結束訓練時已經快淩晨兩點,俱樂部樓下的奶茶店燈都熄了,唯有大廳牆上大屏還在放當天下午的比賽回放,背景音從音響裡隐隐約約傳來阮見木的聲音——清冷,要不網友說他解說沒激情呢。
遊煥剛坐上床打開B站,準備放松一下,首頁推送了一條剪輯标題:【說阮見木遊戲理解不行的死鴨子進來看】。
他一眼掃過去。
沉默點開,反手二倍速。
心裡還帶着點不服氣的自嘲:死鴨子,我嗎?
視頻的開頭,是他在直播時看切片的片段。他那句“遊戲理解成這樣,做解說難為他了”,剪得幹幹淨淨,配了個血條清空特效。
然後開始剪阮見木講解的那段。
畫面切回比賽回放,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這套陣容前期下路偏弱,他們的策略更像是以讓為主。”
“zip這個中單盲僧,其實沒有試圖博經濟點位,而是繞開中路主戰線選擇切側翼。他對打野節奏判斷很準,所以敢這麼打。”
“他大招交得早,是為了打斷對面陣型,而不是要收頭。”
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刻意地擡高或貶低選手,隻有邏輯清晰、數值精确、節奏分明。
情緒溫和,語速不緊不慢,每句話聽起來都像水滴落進杯子裡,清楚、克制、沒一點猶豫。
比大多數人印象裡的解說都安靜得多。
但是準。
真他媽準。
遊煥一邊看,一邊開始重構自己那場比賽的操作軌迹。
“這局我不是上頭了?是因為我猜打野在上,才想抓下打節奏?”
“原來那波繞後還有這層意思……”
他反應過來自己在跟着這段切片複盤。
最離譜的是——對方是個解說,不是教練,不是隊友,也不是他本人,卻比所有人都看得透。
遊煥突然沉默。
視頻播放完時,他對着黑屏看了三秒,回神後拿起手機開始翻聯系人。
“陳思源,在嗎?”
“哥。”
“你不是認識……那個,阮見木嗎?”
“見木哥?我認識,咋了?”
“有他電話嗎。”
“你不會是要單挑吧?”
他沒理,直接一個“電話”兩個字甩過去。
半小時後,他拿到号碼,發了條短信:
你好,我是FIS的zip,我看了你的視頻,你講得比我想的準。——遊煥
對不起,我說你遊戲理解差那次,是我斷章取義了。——遊煥
需要我發澄清嗎?我公開給你道個歉。——遊煥
那頭很快回了。
不用。——阮見木
那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請?——遊煥
比賽期間,還是專心比賽比較好——阮見木
冷靜得像是完全不在意。
這不是拒絕,而是提醒。
遊煥看着短信界面,思考了十幾秒。
他有點想不通。一般人被他這種頂級熱度帶着小半個圈子嘲諷過,至少得抓着熱度回一波的。
再不濟,也該表露點不滿情緒。
但阮見木——好像壓根不在乎。他說“不需要”,不是傲慢,也不是冷漠,就是在陳述事實。
不需要就是真的不需要。
遊煥有點茫然。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
出于一點職業本能、和更多一點好奇,他打開搜索欄,敲下三個字:阮見木。
百度百科跳出來一大段簡介。
中國傳媒大學播音系本科,畢業後轉為職業解說。代表賽事:LPL (League of Legends Pro League,英雄聯盟職業聯賽)、PGL (Perfect World StarSeries,完美世界之星系列賽)。常駐平台:B站、微博。母親為演員阮莘,父親為其經紀人。
底下一堆成就、采訪和獲獎經曆。
遊煥盯着那些字,心裡劃過一個念頭——
有錢、有名、長得好、成績好、出道順利……
這哪是不順利。
這分明是——人生赢家。
他說話一闆一眼,說“不需要”就是真的不需要,說“比賽期間還是專心比賽”也是真心希望他專心比賽。
遊煥一邊關掉百科頁面,一邊小聲嘀咕了一句:“……也太正了。”
夜深,電腦的藍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沒再刷短視頻,也沒開遊戲,隻是背靠着椅子,腦子裡莫名有點亂。
燈光投在訓練室的一角,屏幕藍光映出他微微蹙着眉的臉。zip緩緩靠回椅背,盯着手機又看了會兒,才歎了一聲。
“我就是個死鴨子。”他說。
但還是打算好好比賽。
就像那人在視頻最後說的那句——“zip不是怕。他隻是太想赢。”
FIS在八強對局中抽到了LKE——去年世界賽的亞軍隊伍,團戰強,運營更強。
LKE的中單Rain是一位打法冷靜、擅長控制節奏的選手,他那套“水銀十字”流的沙皇,配合打野鐘擺式入侵,曾在春季賽把FIS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賽前預測各大媒體一邊倒,認為FIS挺進四強的概率不到30%。
阮見木卻在一檔熱度不高的賽前節目錄制中,說了句:“Rain的節奏沒問題,但FIS是那種‘不怕節奏錯,隻怕不敢打’的隊伍。zip的打法太極端了,他不是靠數據去赢,而是靠一個突破點直接撕開對面。”
另一位解說笑問:“你這是公然押FIS了?”
他沒笑,隻道:“我押zip。”
那天錄像棚空調壞了,悶熱像水蒸氣把人裹住,助理遞來水,阮見木接過瓶子,頭也沒擡:“麻煩跟剪輯說一聲,剪的時候剪掉我這句話,會帶他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