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韫見她跳入水中,望着渾濁的江面,忙命令手底下的人去下遊尋覓許妖娆的蹤迹。
雨勢漸停,水流污黃湍急,許妖娆好不易從深水之中湧出,垂死掙紮之際抱着一塊浮木順着水流而上,也不知道在水面飄了多久,眼見河畔垂柳長長的樹枝垂在水面,她憑着最口一絲氣力棄了飄零的浮木,抓住水面的垂柳枝,拖拽着将自己掙上了岸。
來不及顧着傷勢,許妖娆将身上的濕透的外衣甩脫丢入江中,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支撐着自己向前走去。
這裡地勢開闊,想找個地方将自己隐藏起來很難,許妖娆隻能杵着木棍向下走去,經河水飄蕩那麼久,想必他們也不可能那麼快就追尋到自己的蹤迹,她在腦中這樣分辨着。
忽而眼前出現一道人影,竟然許久未見的小然,許妖娆頓時停在原處,她将手放在腰間軟劍的位置,做出戒備的姿态。
許妖娆在無岐山轉醒之後,早就已經知道小然其實是魏冀的骨血,自己跟他有殺父之仇,所以他出現在此處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魏然的态度卻與許妖娆想的不同,他一臉擔憂的向着許妖娆走了過去,她卻拔出了劍指着魏然。魏然看着她此番态度,停了下來。
其實自從母親跟江山府的池韫有聯系之後,他就默默的在心裡計量起了一切。這次母親沒帶他一塊出來,自己偷偷跟着卻跟丢了蹤迹,才來到這附近,意外遇上了許妖娆。
從小就不曾有過父親的記憶,曆來耳濡目染都是母親教育他要殺了仇人血恨,可深究其中卻是自己的父母先背棄了許妖娆的父母,自己根本就無法體會母親心中的恨意。
魏然想将這些事做個了斷,就不能放任自己的母親再度錯下去,他從懷中掏出傷藥:“阿姊,我并未惡意。”
“你受了傷,我們必須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不然他們很快就會追來。”
許妖娆自然明白這些道理,她靜靜看了魏然片刻,将劍收了起來,讓他在前方帶路,自己則是隔出一段距離跟着他身後走着。
魏然果然在這個地方探訪了許久,竟尋了一處偏僻的山洞讓人躲藏,許妖娆也不客氣,撐着棍子靠在璧上坐了下來。
魏然見其衣物盡濕,胸口上有血迹,想必是受了劍傷,他想将藥拿過來,卻又擔憂許妖娆不願接受。
許妖娆靠在牆上,隻覺傷口痛得厲害,看他拿着藥瓶站在那左右為難,當下也顧不得太多,隻開口道:“将藥瓶丢過來。”
魏然見她忽然說話,手忙腳亂的忙應答,臉都急紅了幾分,他将藥同着紗布用布包好丢了過去,見她衣物濕透,又急忙在洞中生出一堆火。
許妖娆看着他在旁手忙腳亂的,沒有去管顧,隻将藥瓶打開,湊在鼻尖聞了聞,斷定藥物無毒,這才十分吃力的将衣物扯開,将藥粉灑在傷口上,刺痛感來襲卻讓人覺得格外清醒了些。
魏然見其将傷口處理好,拿出包袱裡自己的衣物眼巴巴的遞了過去:“阿姊,暫時沒有别的衣物供你置換,隻好先委屈你穿下我的。”
既接下了藥物,置換身衣物又算得了什麼,許妖娆沒有顧忌那麼多,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衣物。若是要挺着一身濕衣硬挨着,隻怕是多硬朗的身子骨也會被病氣侵蝕。
魏然見狀走了出去,由着她在内置換衣物。剔去濕衣換上幹爽的衣物,身軀果覺得舒适了許多。許妖娆靠在璧上,因體内失血過多,傷口又經過水泡,腦中那根固守的弦一松懈,她靠在璧上暈睡了過去。再度醒來時卻已是晚間,自己身上披着魏然的外衣,他則是坐在許妖娆身旁守着火堆。
魏然見許妖娆醒來,倒真是個天真的孩子,見她接受了自己的善意,竟忘了白日她還持劍對着自己,當下隻顧着許妖娆的身體,拿過一旁的水壺,忙遞在她唇邊:“阿姊,你睡了許久,喝些水吧。”
見他遞來水壺,許妖娆也沒有拒絕,就這樣就着水壺飲了幾口水後,隻覺腹中饑餓,魏然卻好像看透了一切,又給她遞來一塊烤餅,見人沒有拒絕,自己也坐在一旁吃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默默坐在火堆旁啃食着烤餅果脯,魏然心中有些話想說,卻礙于局面說不來,許妖娆看出他的心事,隻瞧着也未曾多言。她實在是有幾分瞧不透這人心中到底在計量些什麼。
本來是緻自己于死地的好時機,魏然卻做出與林妙相悖之事,竟然救自己逃出生天,破解了這一出死局,一擊扭轉了局面。
魏然猶豫着,餘光卻瞟見許妖娆毫不避諱的盯着自己看,他頓時将心中所要講述的話止于口邊,但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将話說了出來:“阿姊,我們就此将恩怨止住可好?”
許妖娆聞言,卻冷不丁的嗤笑了出聲,腦海之中一幕幕映照的都是昔日所受之屈辱,以及那一刀割斷的頭顱,鮮血流滿一地,剩下的隻是手足無措的自己,而今僅憑輕飄飄的一句話想将化解恩怨,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她将笑意止住:“林妙可知道你會救我?”
魏然雖不解許妖娆的笑意,聽她問話還是乖巧的搖了搖頭:“我來此處母親并不知曉。”
本身許妖娆并不知曉林妙會跟池韫勾結在一處,但聽魏然如此說,果真瞧出一絲端倪,她心中冷哼一聲,卻道:“若你能讓你母親不再來截殺我,我會考慮。”
魏然聽了她的話,竟真心了幾分,喜上眉梢笑道:“真的嗎?那我回去後必定多勸勸我母親。”
許妖娆瞧着他,眼中浮現諷意,眼前的魏然真如同十年前的自己一般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