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走後,許妖娆起身在原地站了許久,不遠目光所及之處有一片濕潤的泥土,遠處一大片蝶附在泥面上許是在汲取水分,紛紛揚揚的好不肆意快活,她直直的看着,站的腿都覺得麻木了。
于是不再強撐着,盤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遠處那片蝶,忽又一隻銀灰色的蝶朝着許妖娆飛來,停在她纖細白皙的指尖。她看着它,肆意的彎動指尖,那蝶也仍舊未飛走,隻安穩的停息在許妖娆的指尖。
許妖娆側頭看着那蝶,靜靜的開口問道:“蝴蝶蝴蝶,你瞧着我還有多少壽數呢?”
那蝶從她指尖飛騰,想再度停留與她之手時,一隻藍蝶飛了過來,碰撞其身,細碎的粉末散落在銀蝶的身上,仿若攝取了它的生命,它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卻還妄圖掙紮以博活路,最終顫悠悠的揮動了幾下蝶翼,失去了性命。
那隻藍蝶卻始終圍繞在許妖娆的身邊,她看了看自己的空蕩蕩的指尖,又望向那隻倒地不起的蝶,被人無情的踐踏。
江嗣急匆匆的走到她的面前,望着那片雜草遮蓋住的洞口,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他擡手将人拉了起來,許妖娆無力倒在他的懷中:“阿嗣,我想回家了。”
江嗣緊摟着她,雖明白許妖娆說的是什麼,但還是說了與其相悖的話:“這就是你的家,我是的你的家人,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許妖娆悠悠的歎了口氣,伏在他的肩頭,沒有再開口說話,任憑江嗣将自己帶回角樓。
人散去,被踐踏的蝶軀碎成了幾份,破碎的蝶翼被風輕輕一吹就不見蹤迹,漆黑的泥土處,蝶翼振動,被遮蓋的殘骸顯露而出,原不是在汲水,而在于食腐。
許妖娆所顯露出的異樣很快就煙消雲散,她很安詳的在此間呆了幾天,整日裡幫着江原整理草藥,倒像是要安穩了下來。
夜晚,山林之中隻居住他一戶人家,所以顯得格外寂靜,隻聽得蟲鳴聲響起,江嗣坐在樓廊上吹動笛音,悠揚的笛聲配着漆黑的夜景顯得格外的荒涼。
許妖娆坐在凳子上,拿着黑砂壺為自己斟了杯苦茶,輕抿了一口。江嗣将曲吹奏完,見她茶碗未空,順手接過,一口飲盡。
唇上留有水漬,許妖娆示意他低下頭,拿出帕子将江嗣唇上的水漬擦盡:“可覺得累了?”
江嗣拉過她的手,蹲在許妖娆身前,将她的手貼在自己頰上:“很累很累。”
他目光柔柔的,像隻惹人憐愛小狗的般,許妖娆不由有幾分動心,雙手捧着他的臉:“累就早些安置吧。”
江嗣任由她揉搓着自己的臉:“還不急。”
他靠在許妖娆的腿上,閉目假寐,任由她撫摸着自己的發絲。許妖娆望着夜空之中的散發着柔光的月亮,想到在江州城的那夜,月光也是那樣的明亮。
手頓了頓,停了下來,她拉着江嗣的手:“你不覺着累,我倒覺得有些乏了。”
江嗣回握着她的手:“那就回去歇着吧。”
兩人起身向着屋内走去,快行至榻前之時,江嗣忽感全身無力,險些跌倒在榻前,許妖娆一言不發的扶着他,将人安置在榻上。
桌上油燈的燈芯被風吹動,江嗣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許妖娆,他蠕動下唇角,盡發現自己全身麻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可他的手掌還是牢牢地握着許妖娆的衣角。
許妖娆坐在床沿邊,想到那日被踩碎的蝴蝶軀骸,伸手撫向他的臉:“你知道我還有事未完,不便在這裡久留。”
“這個道理我明白,義父也明白,但你不明白。初無攔不住我,你好好的呆在這,或者是想清楚再回來找我。”
她俯下身,在江嗣唇邊輕輕一吻,将衣角緩緩的從他手中抽出。江嗣看着那衣角一點一點的從手心消散,忍不住想支起身子,奮力動彈了兩下,就像當日那隻銀灰蝶一般,抽動了兩下,最終還是倒在床榻之上,眼中溢出支離破碎,不甘的看着她,眼見許妖娆轉身離去之際,最終嘶啞着嗓子沖她喊了聲:“阿娆!”
許妖娆身軀一頓,卻還是沒有一絲猶豫的往外走了去。
夜色深沉,山間有不知名的鳥叫聲傳來,引得人覺得膽寒,許妖娆提着一盞舊燈籠向着當日那個渡口走去,已有一個身影在此等候。
林河乃是許妖娆的暗衛,一直負責在暗中保護她,但自從江嗣回到許妖娆身邊之後,他就被擱置在了一邊,前段時間收到拾鸢的密信,這才跟在他們身後潛伏趕來苗裡接應許妖娆。
林河見人靠近,抱拳向許妖娆行禮,她揮了揮手,将手中燈遞給他,伐上正挂着一處油燈,林河将燈吹滅,兩人上了竹筏,趁着夜色離開了苗裡。
在江面上漂浮了許多天,在即将到達之時,卻下起了不小的雨,兩人披上伐上所備的蓑衣,林河掌控竹筏向着渡口緩緩前去。
竹筏在渡口穩穩當當的停下,兩人剛一走出渡口,四面八方沖出一群黑衣人,身披江山府的衣物,持刀圍攻許妖娆和林河。
許妖娆正疑惑着,池韫從中走出,她一臉冷然的看着許妖娆,顯然是已經知曉了莫殊的死訊。現下便已經明了,可自己的行蹤是怎麼被人洩露出去的,許妖娆正反應過來想要閃避,林河的劍卻早已拔出,對着她的心口刺去。
利劍刺入心口上方,雖不緻命卻讓她負傷無非從中逃出,許妖娆使出内力将林河的劍從體内逼出,同時拔出腰間的軟劍來應對。江山府的人持刀向着她湧來,許妖娆無暇顧及自己身上的劍傷,隻一味将身近之人擊殺,還要應對林河,一步步被他們逼向江邊。
此時雨越下越大,江面也得不平靜了起來,許妖娆看了眼波濤洶湧的江面,将身上的蓑衣甩向他們,阻擋了一部分殺意,毅然決然的跳出江水之中,不見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