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知道李蓮花在找獅魂的下落,但她不知道李蓮花找獅魂的下落竟是為了他師兄單孤刀。
采蓮莊的護院在笛飛聲的驅使下紛紛跳入水中,去撈那具十年前被郭乾扔進池裡養花的獅魂遺骨。他發号施令的模樣倒是讓江流有了幾分對他金鴛盟盟主身份的實感。
撈了一下午,江流終于在其中一具骸骨上發現了肋骨斷裂的痕迹。
“這個傷應該就是郭乾的掌法所緻。”江流指着那道裂痕對李蓮花說,“不過他确實已經化為白骨了,你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笛飛聲湊過來用刀柄翻了一下:“就是郭乾找了十年的那本筆記,上面不光記載着獅魂所學秘術,還有他所收斂的每一具屍骨的記錄。不過那筆記本是九鲲皮囊所制,就算被泡在水裡十年也不會爛,應該是被他藏在别處了。”
李蓮花不語,隻是低頭看着眼前這具骸骨陷入沉思——
月明之時,嫁衣之身,鏡石旁,不見不散。
鏡石旁,不見不散。
“是鏡石!”
幾人再次回到鏡石。
江流舍不得用李蓮花的少師劍敲石頭,故而對笛飛聲做了個請的手勢。緊接着就見笛飛聲背後長刀出鞘,一擊便将這塊碩大的鏡石一分為二,露出中間的空洞。
李蓮花快步上前,從裡面掏出一個皮制小本。小本的扉頁裡夾着一封信,看字迹确是獅魂所留——
獅魂傷重未愈,而盟主之令未竟,不敢怠之,故将單孤刀遺骸斂于藥棺,保屍身不腐,暫藏于采蓮莊南門柳樹下。
十年了……
李蓮花握着信的手止不住顫抖起來。
終于找到了。
-
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
“下雨了。”
江流擡頭看了一眼。
“是啊。”
方多病跟着說道。
天氣總是這樣,要在人難過的時候雪上加霜。
采蓮莊南門柳樹下,李蓮花一個人一把鏟,在細雨中向下挖着。方多病本想上前幫他,卻被江流攔了下來。
“就讓他自己來吧。”
好在藥棺埋得不深。
雨越下越密,江流和方多病暫退到柳樹下避雨,隻能遠遠隔着一層薄紗似的雨幕,模糊的看見李蓮花跪在單孤刀的藥棺旁垂着頭。
江流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
方小寶突然語帶疑惑的開口:“江姑娘,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叫?”
江流被方小寶問的一頭霧水,在身上摸了半天才終于從自己斜挎的背包裡翻出一隻束口布袋,又在布袋中翻出一隻更小的布袋,而這隻更小的布袋裡裝的是一隻銀色的镂空小球。這小球裡的蟲子散發着瑩瑩幽光,吱吱叫的正歡。
“夢傀?”
時間太久,江流都忘記自己還從李祚那裡得到過一隻夢傀。隻是不同于後來能讓人活第二次的夢傀,這個初代版本更像個吉祥物,隻能在遇到傀術時給出警示,至于遇到的是哪種傀術,如何破解,它都幫不上忙。
所以江流也忘記自己身上還有個這麼沒用的小東西。
江流對普通傀術了解不深,隻知道這些傀術大多伴随着緻幻的效果。或是讓人痛不欲生,或是讓人沉溺美夢。
“幻術?”江流握着這吱吱作響的小夢傀,朝着不遠處的李蓮花看了一眼,突然問道:“方多病,你見過單孤刀嘛?”
“可能小時候見過吧。”方多病摸着下巴回憶起來,“不過我娘很讨厭他,不喜歡他來千機山莊,來了也不讓我見他。”
“所以你的記憶中,應該是沒有單孤刀這張臉的,是嗎?”
江流再次确認到。
方小寶點點頭。
“那好。”江流說着走進雨幕,“等會兒你去看一眼棺中之人的長相,然後将你看到的畫下來。”
方小寶再次點點頭。
雖然不明白江姑娘為什麼讓他這麼做,但還是非常配合。
江流在雨幕中疾走幾步,很快來到李蓮花身旁。
腳下的泥土濕滑,江流站在坑邊總有一種随時要掉下去的預感,索性先一步滑進坑底,任由泥巴粘上衣擺。
江流湊近,輕輕喚了兩聲李蓮花的名字,卻始終得不到回應。她隻得一手覆上李蓮花的眼睛,一手圈住他的肩膀微微向後用力,将他從藥棺邊拉開。
身上雨幕微涼,掌心裡卻是溫熱的一片。
李蓮花的睫毛輕輕掃過,也輕輕在江流的心裡掃出一片痕迹。
“别哭。”
江流安慰的低語。
“也别看。這藥棺裡有傀術,你現在正處于幻覺之中,但我也不知道你中的是怎樣的幻覺,所以先别看。”
許久過後,李蓮花才握着江流的手從自己的眼睛上拿下,顯然已經平複了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