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方多病鬼鬼祟祟來到李蓮花門口,敲響了他的房門。
“李蓮花——李蓮花——”
他壓着嗓子用氣音喊道。
李蓮花唰的一聲拉開房門:“大清早的,你在我門口做賊啊?”
方小寶還真像做賊似的張望一圈後才湊近李蓮花:“昨天我可都看到了,江姑娘進了你的房間。”
真是倒黴,偏偏被方小寶看到。
李蓮花無奈地替自己辯解:“她過來給我看傷,你又想到哪去了。”
“啊?你受傷了?傷哪兒了,嚴不嚴重?不好意思啊李蓮花,我都沒注意到……”
“要不人家是大夫呢。”見方小寶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李蓮花暗自松了口氣,“江大夫給我看過已經沒事了。不過你可别亂多嘴,壞了江大夫清譽。”
方小寶立刻指天發誓:“絕不亂說!”
不多時,笛飛聲和江流也先後來到李蓮花的房間。四人陸續在桌邊坐下,開起小會。
李蓮花率先開口:“現在我們明确可知,獅魂确實曾在采蓮莊上待過很久,還把那套屍香花冢的邪術教給了郭乾。嫁衣殺人新娘落水确實是郭乾有意為之,但他如何讓瘋了的郭二爺配合卻還不清楚。”
江流對此倒是有些想法:“郭坤的事就交給我吧,他瘋的蹊跷,我看着倒像是中毒。”
李蓮花本質上就是個假神醫,在看病治病下毒解毒這方面可以說是毫無建樹。
因此江流說是,那便是。
至于阿飛和方小寶,兩人一個本就配合,另一個不得不配合,所以李蓮花說讓方多病跟着江流,阿飛跟着自己時,自然也無人反對。
很快江流就帶着方多病出門去了。
緊接着笛飛聲便說了和方多病一模一樣的話:“昨天我可都看到了,江姑娘進了你的房間。”
“……”
-
笛飛聲和李蓮花,兩人倒也不是第一次合作。
十年前金鴛盟和四顧門就曾有過短暫的停戰協議,雙方第一次在青州約見時兩人打的還是話裡的機鋒。之後他和李相夷便約好以東海一戰定勝負,避免雙方正面沖突。不過事情總不會樁樁件件如人所願,東海一戰确實如期而至,隻不過中間變故橫生,兩個人的決鬥到底變成了雙方勢力的不死不休,最後誰也沒落得好下場。
笛飛聲知道這中間必有問題。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金鴛盟是不是被江湖正派打成邪教,也不在乎武林盟主由誰來做。他隻關心一件事——
誰才是天下第一。
時至今日,笛飛聲仍然覺得李相夷是個值得敬佩的對手。他不僅有武功,也很有腦子。
“你倒是不怕我去找江大夫解修羅草之毒。”
“首先呢,你中的這個修羅草隻有洗經訣可解。其次呢,我自認為比你和江流更熟,我若求她不要幫你,她大概率不會幫你。最後,笛飛聲你是不是忘了這十年裡你可是都在養傷,不久前服下觀音垂淚後也才堪堪恢複七成功力,你打得過她嗎你。”
笛飛聲不服,但也隻能忍着。之前沒忍住在普渡寺小樹林約架,還被江流放了鴿子。等他解了這修羅草之毒,他們兩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别想跑。
這王娘子和蘇蘇姑娘是如何被人害死的如今已有了眉目。而這一切的源頭許娘子卻還如那水中月鏡中花一般,叫人看不清。
整個采蓮莊内就隻有後院荒廢的閣樓始終有人把守,李蓮花猜那裡多半與這許娘子有關。他和笛飛聲一前一後飛身躍上房頂,從二樓的窗戶潛了進去……
話分兩頭,這邊江流帶着方多病來到了郭坤的住處。
郭乾許是覺得他這弟弟瘋都瘋了,對他可謂是忽視至極。好歹也是采蓮莊的二莊主,但住的院子裡荒草叢生,既沒有人照顧他衣食住行,也沒有護院小厮在門口把守。隻有院門口放着一隻雙層食盒,想來平時下人們就是這麼給他送飯的。
江流上前打開食盒,裡面一層是剩菜,一層是喝剩下的藥碗。江流端起藥碗湊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倒是正常的治療瘋病的湯藥。隻是這藥到底對不對症,她還要看過才知道。
二人穿過荒院進到屋内,發現裡面更是一團糟,顯然很久沒人打掃。就連那郭二爺也旁若無人的站在桌子上唱大戲。
方多病憤然說道:“這郭乾也太過分了吧,就這麼對他的同胞兄弟!”
江流也跟着微微歎氣,然後朝方小寶吩咐:“直接打暈了吧,他這樣子我也沒法給他看病。”
“得嘞。”
方小寶領命,輕輕一躍跳上桌子,剛想伸手去敲郭坤的後脖頸,就被這郭二爺一腳飛出踹了下去。方多病低頭看着身上腳印,給自己氣笑了。他再次跳上桌子,和這郭二爺有來有回的過了好幾招,但顯然這郭坤不是他的對手。
“奇怪……”方多病将被他敲暈的郭坤放到床上,“我之前追他時和他交過幾次手,他每次用的都是掌法,但那掌法卻都是徒有其形。這次他與我過招使得卻是腿法,而且基本功紮實,像是練了多年。”
“因為他本來就沒練過掌法,那掌法是在模仿别人。”江流說着在床邊坐下替郭坤把起脈。
方多病看得好奇,之前李蓮花說他患有很嚴重的心疾,就是這江大夫苦尋十年替他找來神藥治好了病。但當時茶室内隻有她和李蓮花,方多病還沒見過江大夫替人看病的模樣。
不過李蓮花不是說江大夫看病時不喜外人打擾嗎?
算了,之後再問他好了。
方多病心思一轉很快又回到了郭坤身上。既然江姑娘說這郭坤本來練得就是腿法,這采蓮莊上統共就這麼幾個人,他的掌法隻能是模仿他的哥哥。
“好啊!”方小寶突然反應過來,“這郭乾一直在騙我們,他分明也是會武功的,還說這采蓮莊的事不歸我們百川院管!”
“反應過來啦。”江流語氣裡還能聽出幾分打趣的意味,但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笑意。“這個郭乾倒是歹毒的很,居然下這種毀人心智的毒。”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郭坤确實不是因為生了什麼怪病才瘋掉的,是被人下毒所害。”江流惋惜道,“這毒原本是不難解的,尋常大夫就有方法。但下毒之人卻一直沒有給他服用解藥,就這麼十年如一日的讓毒素留在他的腦子裡。如今就算我替他解了毒,他也無法再回到從前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蓮花那樣幸運。幸運的恰好是個學武的奇才,又幸運的恰好創造出揚州慢,而這揚州慢又恰好能壓制碧茶之毒。
差一分,李蓮花就和現在的郭坤一樣,瘋了十年。
李蓮花是江流認定的朋友。就算他不說,她也早晚有一天會憑自己的本事知道,是誰要害他。
“這郭坤好歹也是采蓮莊的二莊主,給他下毒的人還能是誰!”方多病轉身就想去找郭乾算賬。
江流一把從後面拉住方小寶的發帶,将他攔下:“你現在去找他口說無憑,他怎麼可能會認。”
“那怎麼辦?”
“去鎮上醫館看看。”江流見方小寶收回腳步便也松開了手,“這采蓮莊郭二爺瘋了也算是件大事,郭乾就算做做樣子也會請醫生來看。這毒不難解,卻沒有解,你猜這中間有沒有貓膩?”
“是了!當年來看過病的大夫一定知道點什麼!”
江流和方多病幹脆也沒走正門,輕功躍上屋頂後翻牆而去。
正在許娘子屋裡和笛飛聲一起翻箱倒櫃的李蓮花,從閣樓敞開的窗戶縫裡正巧看到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