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牽着馬,順着人流朝曾經的四顧門,如今的慕娩山莊走去。聽聞那喬女俠尋回了李相夷的少師劍,故而廣邀天下英雄召開賞劍大會。
江流準備去那裡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李蓮花。
隻是一别七八年,他應該還活着吧?
說來也是倒黴。
當初她就猜到那蓮花忍得了一時忍不了一世,碧茶之毒遲早會沖破丹田。于是成功送出信後便立刻動身前往南疆去尋找忘川花回來解毒。
萬幸的是,雖然前後花了幾年時間,但她确實尋到了忘川花。
不幸的是,她尋到花後上船走水路想盡快趕回去替李蓮花解毒,卻在航行中遭遇大霧,待霧散去後船卻停在不羨仙的碼頭上。
是自己大意了。她應該早點想明白根本就不是東海上那場大霧有問題,而是霧本身有問題。怪隻怪她來時睡着了,不知道清河上也曾起過大霧。
隻是江流回都回來了,兩界往返也不是趕集,不是她想去就能再去。
索性就先回了趟青溪。
江流前往青溪召開院内會診,本是希望門内的師兄妹們就眼下的情況幫自己想想後續的應對之法,隻是沒想到竟把掌門也引了過來。
然而衆人讨論過後一緻覺得當初明明就能直接解毒,她卻用了最差的辦法,後來竟也沒有意識到這點,還跑去找什麼忘川花。那碧茶之毒本就能直接用碧茶之毒來解,即用三倍的碧茶之毒做引,配合無心谷的千香引魂蠱,再加上此人内力奇特,用藥浴的方式約莫半年就能将體内的毒素盡數引出。
江流始終記得那日掌門看她的眼神——
你并非想不出這解毒之法,你救他時,他隻是個陌生人,所以你圖方便。而我們治病救人,最忌諱的便是圖方便!你可知,他若強行催動内力遭碧茶之毒反噬,将面臨何種痛苦!
你同我說,他是你的朋友,江流,你後悔嗎?
後悔。
她每一天都在後悔。
所以她将找來的忘川花煉成解藥,把千香引魂蠱修至滿重,每日勤修不辍地運轉着揚州慢。後來又去采了千年雪蓮,找來龍血藤,甚至連天不收那兒的千金飲,她都求了好幾瓶來。
隻等有一天再見到李蓮花時,不論哪種情況,都能幫他。
喬婉娩的賞劍大會倒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
江流見前面那人被門口護衛攔下索要請帖後幹脆轉身離去。
笑話。
她能被一張請帖給難倒嗎?
年歲漸長日漸穩重的江流已經很久沒幹過這種事了。她取下馬背上的包袱斜挎到身上,将搶來(?)的馬放歸山林。
想她堂堂不羨仙少東家,浪迹江湖十餘載,雖也是榜上有名的武林高手,備受敬重的濟世神醫,但她最拿手的還是偷雞摸狗。
索性她早已金盆洗手,不幹這種缺德事很多年了。畢竟在這個地方被逮去官府的話,可就沒有一個做開封尹的朋友來保她出去了。
更何況這次出門寒姨破天荒地給了她一大筆錢,那架勢像是準備讓她在此方世界做個首富。
江流屏息凝神隐去身形,縱身一躍翻進院内,而後避着人群,從側邊的屋檐上一路來到賞劍大會的會場。
隻可惜會場上人頭攢動,一時半會兒也分不清誰是誰。
江流幹脆挑了個視野良好的屋檐坐下,慢慢再找。
李相夷的劍叫少師劍。
而江流的劍,就是劍。是尋常鐵匠鋪裡能買到的那種尋常的劍。鈍了就磨一磨,斷了就換把新的,左右不過三兩銀子的事。
所以她不懂。
不懂這不過就是把李相夷用過的劍,何至于要興師動衆的召開什麼賞劍大會。
但江流卻是懂李相夷為何成了李蓮花。
十六歲那年不羨仙的大火燒透半邊天,與金鴛盟和四顧門的那場東海之戰一樣——
一夜之間澆醒了少年人劍指江湖的癡夢。
江流離得有些遠,聽不清會場中心那群人叽裡呱啦在說什麼。隻是瞧見有人敲響銅鑼,随後一群人飛身上台争奪高台上的綢花。她瞥了眼香爐裡燃燒的線香,大緻明白了眼前狀況。
就在江流猶豫着要不要上去湊一湊熱鬧,人群中卻突兀地飛出一個步伐踉跄的身影。明明台上那少年人已将所有對手擊敗,好巧不巧那人偏偏撞在少年身上,并将挂着的綢花一并撞下抱進懷裡。
不過一個愣神的瞬間,香爐裡的香燃盡了。
“名花有主——!”
這一聲倒是聽得真切。
江流定睛打量起那走了狗屎運的家夥。
隻見那人一身粗布麻衣卻簪着支價值千金的正陽綠翡翠玉簪,病骨嶙峋卻自有一身傲然風骨,雖然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但那不是李蓮花還能是誰!
也許是天注定,少師劍就要李相夷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