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楊璇過世他們都恨遲常行，十幾年不聞不問更是讓他們對他恨之入骨。

那時候，大舅剛結婚不久，小舅和姨媽大學還沒畢業，三人對姐姐的孩子喜歡的不得了。

剛上小學的時候，大舅還想把遲晝煜弄到自己的戶口本上。但他不是孤兒，遲常行也不同意。

後來小學快畢業的時候，遲常行來了，二話不說就要把遲晝煜帶回去。

他們怎會願意？千般阻礙，哪怕遲常行說要報警都沒退縮。僵持不到兩天，遲晝煜主動上了車，自此，整整六年都沒聯系。

外公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楊琅，你給老子閉嘴！”

楊琅攤攤手，“我隻是問問而已，又不做什麼？”

“你，你……”外公被氣的不輕，姨媽忙不疊過來順他的背，“二哥，少說兩句。”

“是是是，我不說了，”他起身就往樓上去。

外婆握住遲晝煜的手，“小煜，你小舅喝了酒，說話難聽，你别放在心上。”

“不會的外婆。”嘴上是這麼說，血絲卻是爬進雙眼，連帶着淚水在眸子裡住了下來。

又閑聊了一會，遲晝煜才拿上行李出門。

“芋芋啊，麻煩你們了。”外婆邊說着，往江夜闌懷裡塞紅包。

他哪裡會要，犟着沒收。

“什麼時候回去？”一直沉默的大舅開口問道。

遲晝煜愣了片刻，到嘴邊的“不回去”變成了“開學。”

說自己這六年都沒和遲常行住在一起，學費生活費全是他自己掙的，春夏秋冬，風雨冷暖都是他一個人？他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姨媽走過來往他兜裡塞了一個紅包，用幾乎懇求的語氣道：“能不能年年都回來看看？”淚水滴在他們緊握着的手背上，也沒等他回應，快步往屋子裡去。

他不敢回應，他怕說出口卻做不到。

見他不說話，大舅也轉身進去了。

江夜闌把車的前照燈打開，遲晝煜還站在原地，順着他的視線往上看。楊琅站在二樓窗戶邊。

許是覺察到下面有人在看他，楊琅倏地蹲了下去。

兩家離得近，開車的話幾分鐘就能到。

江夜闌放緩了速度，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方才在屋子裡待久了，後背的溫度比剛來的時候要高很多。

遲晝煜當年為什麼要跟遲常行走，他也不記得了。照方才舅姨的反應，多半是以為他是因為錢才跟他回去的。

他相信遲晝煜不是那種人，但要是他自己不說，江夜闌也不會問。

“我媽去世不到一個月，他就把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帶了回去。”有些哽咽的聲音揉進寒風裡，被帶去了更遠的地方。寒風會蟄得無數人裹緊衣裳，聲音不會再有第三者聽到。

遲晝煜聲若蚊蠅，要不是他開車速度慢，他可能也聽不見。

“之後十年，那個女人都沒能給他生頂級Alpha。”

十來分鐘，他說得斷斷續續，毫無理頭，但這也夠了，他願意說，江夜闌也聽得懂。

楊璇是A級Omega，沒任何背景，對于遲常行來說，是拿不出手的存在。

但她卻生了一個頂級Alpha兒子。

遲常行和他才結婚不久，小情人也給他生了一個頂級Omega。比起楊璇，小情人是頂級O，出身家世金枝玉葉，何其高貴。

遲常行一邊舍不得小情人，一邊舍不得頂級A兒子。想盡辦法把兩者都留在身邊。

要知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事情敗露，楊璇車禍去世，小情人理所當然地帶着兒子進門，萬般看不起遲晝煜。

頂級A而已，少了一個遲晝煜，遲常行當然會繼續和别人生。

可惜天不随他願，在現妻給他生了一個普通A後，他得病了，這輩子都不能再要孩子。

尋醫無果後，他想起了被他丢下的遲晝煜。

到家的時候，楊舒已經照顧奶奶睡下了。

“廚房有我剛煮的姜茶。”楊舒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轉過身趴在靠背上，道。

兩人還未把安全帽摘下來，楊舒已經跑到了兩人面前。

“哎呦，乖乖，臉怎麼這麼紅？”她摸着遲晝煜的額頭，“家裡有體溫計，我去拿。”說着，她又摸了摸江夜闌的額頭，确認沒事後，才去電視機下面的抽屜裡拿體溫計。

江夜闌快步上前幫他把安全帽摘下來。遲晝煜整張臉通紅，額頭上冒出一層薄汗。

他開車速度很慢，再者，他在前面擋風，要發燒生病也應該是他才對。

直覺告訴他，這不是感冒。

遲晝煜抓住他的手，捏着他的掌心，小聲說：“别叫阿姨拿了，不是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