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進忙出一整天,江夜闌和遲晝煜靠着躺在木制沙發上挺屍。
平時并沒有這麼多事,今天安裝窗簾,換洗床單,手工材料搬進,成品搬出……
四個人做這麼些活,耗時又耗力,不過好歹是在天黑之前忙完了。
一個身形圓潤,眼距寬塌鼻子男聲從樓上跑下來,雙手撐着膝蓋歪頭看遲晝煜。
遲晝被江凡看了一天,跟他說話不睬,更别提能從他嘴裡問出原因了。
好一會,江凡從兜裡摸出一根棒棒糖,“好看,吃糖。”
遲晝煜愣神,這是他從早上到現在聽見江凡說出的第一句話。
“誇你好看呢,”江夜闌動了一下他。
迎煜的人都誇他好看,他都被誇了一整天了,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意思,但每個人說出來的都不一樣。
他接過糖,“謝謝。”
他們吃飯的方式與食堂無異,兩人端着餐盤在角落的地方坐下。
累了一天,說不餓肯定是假的。剛往嘴裡塞了一塊糖醋裡脊,一雙筷子伸過來夾走了他餐盤裡的排骨。
還不待他開口,遲晝煜一臉欠揍樣,說:“我長這麼好看,就應該多吃點。”
被誇了一天,現在怎麼看都像是有點飄了。
江夜闌把拳頭舉到他面前威脅,故作生氣道:“一拳打掉你的牙,看你還好不好看。”
啪!
楊舒從他們身後路過,剛好聽見他這句話,擡手一巴掌打在江夜闌的後腦勺,“不準打架。”
打得不重,但突然的一巴掌還是吓得他不自覺縮着脖子捂住後腦勺。
遲晝煜很顯然也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憋着笑給江夜闌揉被打的地方。
“都怪你,”江夜闌錘了他一拳,老老實實埋頭吃飯。
“怪我怪我,我的錯。”嘴上是這麼說,臉上的笑容卻是絲毫未減。
遲晝煜還得在他家睡上幾天,吃完飯後他們便先去了趟外婆家。
早上遲晝煜是坐楊舒的車來的,現在他們要先回去,隻能坐江夜闌的電動車。
他帶上楊舒給的安全帽坐在後面,雙手緊緊抱着江夜闌,“你車技好嗎?”
江夜闌戴上手套,把環在他腰上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放心,我可是秋名山車神。”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晚的寒風無孔不入,兩人的臉都被吹得紅撲撲的。
遲晝煜下巴墊着他肩膀上跟他說話,安全帽時不時碰撞在一起。
以往半夜開車回家,渾身都被吹的透心涼,現在載了一個人,起碼後背很暖和,心裡也是。
剛停好車,兩道佝偻的身影蹒跚着從屋裡走出來,他們背着光,皺紋、白發都隐匿到光裡。
握着拐杖的手都在發顫,原本跨步艱難的雙手突然邁出一大步。
“外公外婆,”遲晝煜忙不疊從車上下來去扶住他們二老。
二老連聲回應,緊緊握住遲晝煜的手來來回回上下打量。
許是聽見外面的動靜,屋裡又走出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是遲晝煜他姨媽,後面嗑瓜子的男人則是他大舅。
大舅背靠在門檻上,瞥了眼遲晝煜後轉身進去了。
在江夜闌印象中,他們三子妹都很孝順,為人更是沒的說,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不待見遲晝煜,姑姑臉上雖是沒有大舅那般直接,但臉色在看見遲晝煜的時候也變得很是難看。
江夜闌把安全帽放在車上,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以前是不是也像這樣。
屋裡暖氣很足,兩人摘下圍巾,被招呼着坐下。
幾個孩子坐在地毯上盯着電視看,頭也沒回。
身體越來越暖和,心裡卻結了冰。
江夜闌悄悄握住遲晝煜緊攥着的手。
時間會抹去很多東西,但與生俱來的血緣關系會一直留在骨子裡。
要一直如此,遲晝煜當然不會如此不自在,定是這七年裡發生了什麼。
外公外婆從進門起眼睛就沒從遲晝煜身上挪開過,三人有說有笑,連江夜闌也時不時會被拉進去和他們說話。其他人卻像陌生人一般,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喲,這是誰?”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放大音量道,緊接着他将還沒吸完的煙丢在地上踩了踩。
遲晝煜站起身,“小舅。”
“原來是你呀,”小舅坐在他們對面,剝了一顆花生丢進嘴裡,“你那有錢的爹又不要你了?”
楊璇剛去世不久,遲常行便把遲晝煜送到這裡。整整十年都沒來看過,僅有的幾通電話都是他們打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