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歌踢開被子半點不見困意,洗幹淨的小臉除了眼圈泛着紅,還真看不出剛哭成那樣,他急急忙忙問來看他狀況的二姐姐。
程意綿捏着弟弟臉頰,“原來你是裝哭啊!”
“哎呦!二姐姐,疼。”
程歌嫩汪汪的皮膚一掐就紅,程意綿哪裡敢用力。
“我是為了爹娘和好,但也是真吓着了。”程歌揉着臉蛋坐在床邊,烏黑葡萄似的眼中存着絲後怕,“從我記事開始,爹娘生活中雖有小拌嘴,但要不了一晚上就和好了,還是第一次見陣仗那麼大,和離都說出來了!”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見。”程意綿将事情發展簡述給了弟弟聽,止不住的苦惱道,“不過是解燃眉之急,你成婚後她們又得鬧和離。”
“那我就不成婚,爹娘就能一直在一起。”程歌機敏地眨眨眼,挺起胸脯胸有成竹道,“況且事在人為,說不準趕在我成婚前,她們就和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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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的妥協并不能遮掩關系的破裂,分房睡肯定是不可避免,大晚上青竹指揮着家仆往院外搬着物件。
“這屋子你睡的習慣,我不和你争,我到北院裡去住。”程沅沫背手站在門口,月光灑身帶着些許涼意。
同住那麼久的屋子,屬于程沅沫的東西一搬走頓時空了不少。
紀淩安獨自坐在偌大的主屋内,微弱的燭火映的他宛若精美易碎的瓷器,令人心生不忍。
“那我走了。”程沅沫搓了搓手指,“青竹,你早些伺候你家公子休息。”
還未走出兩步,身後傳來紀淩安喊她的聲音。
程沅沫忍着翹起的嘴角,端着姿态不回頭,步伐誠實的停了下來。
一條白色褒褲飛出,啪哒——精準砸向後腦,程沅沫不用看都知道周圍的家仆憋着笑呢。
紀淩安,“前兩日幫你縫補的褲子,丢在我這兒礙眼的很,一并帶走了吧。”
程沅沫一把拽下褲子,團了兩團攥手裡,哼了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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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半人氣的屋子瞬間清冷了下來,一個人住有些空蕩,一眼望去還能清楚記得每個地方當時擺了什麼物件。
紀淩安輾轉反側總覺得身邊少了什麼,往常的夜裡再寒冷都有人擁着他入眠,如今怎麼捂也捂不熱被子。
“公子,您快些休息吧,看您眼睛都熬紅了。”青竹自小就陪伴在紀淩安左右伺候,怎麼能不明白公子内心的苦楚,忍着哽咽勸說道,“自個的身體,自個得在意啊!”
身體困到犯惡心,精神卻背道而馳,紀淩安雙眸空洞無神,閉上眼滿是今日嘶吼不體面的種種。
歎了口氣,大力揉着額角提神,“歌兒今日被吓壞了吧,我還沒能去看他,本不該在孩子面前吵架的。”
青竹明白公子想有個能說話的人,點了盞燈坐在了腳踏上,“小少爺性子活潑,二小姐離開時又去陪着說了會話,肯定能理解您和家主間的難處,倒是您得寬心啊!”
紀淩安靠着軟枕,蔥白的手指互相揪着,“今日的事,你也覺得我小題大做了嗎?”
主仆間的關系早已沒什麼能談不能談,自小到大紀淩安心中有何困惑隻能也隻願說給青竹聽。
青竹雙手托着下巴,莞爾一笑,“奴才看得出來,公子心裡是很在意家主的,不然您也不會動那麼大氣,隻是家主說了沒有,其實公子不必再較真的。”
“我隻是厭惡喜新厭舊的人,不論是身體還是心裡,哪怕有一絲瑕疵,都會讓我覺得惡心。”紀淩安擰眉,“況且她說沒有便沒有嗎?事實真相我如何得知。”
“公子,奴才說句不好聽的話,女子三夫四郎實在正常,就算家主外頭真的有人了,那也不過是露水情緣,不擡進府都是不作數的。”
青竹懂得公子堅守着純粹的感情,可世上的情愛瞬息萬變,在他看來程沅沫能到這份上已經超過了世間大多數女子。
“您不妨先服個軟,先把關系緩和了,總不至于把人越往外頭推,您說是不是?”
紀淩安焦躁地咬着下唇,深呼吸了幾下,取出床頭櫃子存放的匣子。
“這裡頭是成婚時她送我的一對梳子,你拿去一支送給她,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青竹知道公子是将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開心地接過,忙不疊地送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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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淩安攥了攥冷汗沁濕的手掌,心髒怦怦直跳,站不住坐不下,外頭稍有點動靜便要湊到窗前聽個一二。
不多時外頭有了動靜,青竹慢吞吞推開屋門,面容為難地走了進來。
紀淩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手上原封不動地匣子,呼吸一頓,“怎麼了?”
“家主出去了,沒在北院。”青竹底下頭不敢看他,慌忙辯解道,“說不準是鋪子裡有事,臨時被叫出去了呢。”
紀淩安肩膀垂下,望向窗外濃墨潑灑的天,自嘲地喃喃道,“這個時間點出門,怕不是鋪子裡有事,而是外頭哪個美郎喚了走。”
“公子……”
“算了。”紀淩安接過匣子重新收回了櫃中,一把小鎖将抽屜挂上,平靜道,“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