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餐時，董凡才在飯桌上見到了韓佘。

董凡擡眼看他，空氣中彌散着菜肴的香氣，兩人卻都沒有動筷。

長桌面對面坐着，董凡看了他幾眼，韓佘和自己對視，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我不會和你結婚的。”

董凡開口，與其兩個人不明不白地糾纏着，不如簡單直接地說明。

更何況自己并不擅長說謊，比起用謊言哄着對方穩住局面，自己更願意用直接的方式。

即便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韓佘神色不變，像是早知道會有這句話。

韓佘微微靠在座椅上，姿态慵懶，修長的手指輕輕點着桌面，董凡看不穿他，卻知道他能很輕易地看穿自己。

“韓佘，就算我今天簽下那份财産轉讓協議，我也不能擺脫你，或者說，在我簽下那份協議的後，我就再也不能離開你了。”

董凡不急不緩地說着，面色冷靜又坦誠。

韓佘看着他，幾秒後輕輕笑了。自己一直都知道，董凡是個很純粹的人，而自己又确實有洞察人心的本事，這或許是他們之間關系不對等的原因之一，但當董凡坦誠時，這一切就變得沒有意義。

他們之間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博弈，往日輸赢一眼看透，如今卻多了幾分不确定。

董凡臉上的那種平靜，是不曾見過的，和記憶裡沒有半點重合。顯露出一點不同于往常的鋒芒，不刺目卻讓人了解，此刻的他遵循着本心、堅守着本心，很難被動搖和改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還有點迷人。

手指緩緩握緊成拳，韓佘壓住心裡的興奮，說道：“……如果你不放心那份協議，可以将上面的每一個條款看清楚……”

董凡看着他，打斷他的話：“我不是在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一但我簽下那份協議，擁有那筆财富，我将會陷入比以往更加危險的境地，無數人會争奪它，而擁有它的我，因為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遲早有一天，會陷入深淵。”

韓佘直起身，眼睛盯着他，流露出的情緒有驚訝也有着迷，還有董凡看不明白的情緒。

看不明白的董凡也不想花心思去理解，再說他們這些人的想法即便弄懂了，自己也未必能接受，不如不懂。

董凡在他的視線下繼續講述，淡淡道：“然後，在這種情況下，我就隻能回到帶給我這一切的人，也就是你的身邊，和你糾纏着，直到再也不能離開。”

韓佘忍不住笑着說：“你說對了，但有一點不太正确，”

“事實上，在這個‘争奪’的過程中，我絕對不會旁觀，畢竟我不喜歡别人靠近你，我會掌控所有危險的變量，等你哭着崩潰覺得世界沒有任何能幫助你的，我會一直等着，直到你再次回到我身邊。”

董凡聽着他扭曲的發言，确定對方是個擁有變.态控制欲的瘋子。

根本、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人，完全就是個瘋子。

韓佘對董凡的厭惡不意外，繼續笑着，語氣輕松像是在聊天氣般自然：“一開始，我隻是想要你去勾.引原初，然後拍下你與他的親密照片，但我後來發現，凡凡你真的非常不一樣。”

“不一樣到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你不懂alpha、beta、omega之間的關系，也不在乎這個世界的政治走向，甚至不與周圍人談論這個世界發生的任何大事，好像是個與世無争、斷絕了雜念的人，可你卻會為了流浪的貓狗下一頓飯而憂心，為了它們奔走忙碌着，明明考上了大學卻自願放棄，看起來似乎不愛學習的你，實際上有着對知識強烈的好奇心和學習欲.望。”

一條條一件件矛盾的事情被列出，董凡沉默不語，垂下眼簾回避他探究的目光。

飯菜一點點冷下去，原先的香味也變得油膩，光是聞着就覺得難以下咽，如鲠在喉。

“......然後在會所遇見了我，貪圖錢财是你給我的第一印象，但很快你親自推翻了它，如果真的那麼愛錢，怎麼都沒有花在自己身上，除了那塊我送給你的手表，消費記錄上卻沒有一個是用在自己身上，凡凡，你實在是很矛盾啊？”

說到最後，韓佘語氣流露出不解，好像真的不知道董凡為什麼如此。

下一秒，董凡卻被他的話震驚得擡起頭。

“凡凡，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韓佘淡定地說道，一塵不染的地面上倒映着他棱角分明的面龐，以及運籌帷幄的姿态，語氣輕松抛出炸彈般的話語，激起的水花讓董凡一時無言。

韓佘想，很多次，自己都心軟放過了對方，不去計較。撒謊也好，來自另一個世界也罷，隻要留在自己身邊，假裝糊塗又有什麼不好？

可就是如此地騙自己，哄着董凡，他卻還是要離開自己。

董凡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人的第一反應是僞裝不了的，當董凡看見韓佘了然的笑時，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可我不想要凡凡離開，不論是離開我還是離開這個世界，所以我隻能将凡凡的命和很多人的命聯系在一起，多到足夠影響你和幫助過你的東西，讓凡凡不敢輕易地離開。”

什麼叫将我的命和許多人的命聯系在一起？董凡想問他，大腦卻變得昏沉，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