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氣味，香香的，聞着心情很好。

董凡輕笑着，走到床邊，拿起繡到一半的物品。

身形高大的男人，低着頭認着地拿着針線穿過織布，初具狗形的玩偶自他指尖誕生。

光落在地面，照亮室内，照亮董凡認真的眉眼，頗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咚咚——”

董凡放下東西，将其放到床頭櫃裡面。

時夜織聽着漸近的腳步聲，緊張地呼吸兩下，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将手中的玫瑰遞給董凡。

“送、送給你。”

董凡眼前是新鮮美麗的玫瑰，看得出來，不久之前才被摘下，或許在更早一些時間，董凡還給它們修剪過枝葉。

他從來沒收過花，不知道收到花的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樣的心情。

驚訝混着一點開心，還有一些無奈。

董凡接過花朵，花被包得很好，絕不會紮到手，入手隻有香味和美麗。

他接過鮮花才看見時夜織的模樣，瞬間愣住。

時夜織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緊張地問他：“......你喜歡嗎？”

董凡看着他，仿佛回到了記憶裡某個瞬間，隻不過那次他是旁觀者，是第三者，是故事裡偷/窺幸福的旁觀者。

現在卻是故事裡的主人公。

董凡沒有談過戀愛，卻有很多看起來狂熱的人追着他，向他訴說愛意，但他不覺得那是愛或者喜歡。

雖然他也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他沒有喜歡過誰，躁動的青春時期被自卑和貧窮填滿了，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

那個時候，光是活着，就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就算這樣，那些人還是纏着他，完全是瘋子一樣欺負他之後說喜歡他愛他。

愛是什麼呢？喜歡又是什麼呢？

總不可能是将自己打得遍體鱗傷，又要摁着自己，不顧自己意願接吻吧。

但現在，董凡想他大概能知道一點關于喜歡的事。

喜歡就是，會因為一個人而變得不自信。

時夜織現在就是，非常非常不自信，變得完全不像是他自己。

他看起來很緊張，像是一份等待被開啟和認可的禮物。

董凡第一次接觸到，他在一個人面前變成了上位者，像是上帝般的感受，手握生殺權柄。

這種俯視的視角曾是他羨慕的，也是他從未得到過的，現在董凡親身體驗過，才明白他根本不喜歡。

他做不到高高在上地俯視别人的心意，然後挑選着做出回答，欣賞别人因為自己變得高興，或者墜入地獄。

讓一個喜歡他的人變成這樣，不是他想要的。

他永遠沒有辦法變成可以随意點評、踐踏别人心意的人，他的良知不允許他這麼做。

即便這會讓他容易受傷、容易被欺騙和傷害，但他不後悔。比起受傷和傷心，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欺騙自己。

真誠不會讓自己絕望，欺騙自己才會帶給自己真正的痛苦。

董凡意識到這一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捧着玫瑰，香氣盈滿胸膛，遵從本心回答：“喜歡。”

時夜織的眼睛瞬間亮起來，脖頸間的頸鍊晃動着，露出磨得發紅的皮膚。

董凡注意到，他單手抱着玫瑰，另一隻手靠近時夜織，他說：“别動。”

時夜織就乖乖等在原地，完全信任的姿态，讓董凡的手有一瞬停止。

“咔哒。”

小小的一聲，自脖子後方傳來。

董凡拿着頸鍊，遞給時夜織，神色平靜：“它不适合你。”

眼神同時掃過時夜織被紮起的頭發。

意思不言而喻。

時夜織眼神閃爍，遲疑着說：“你不喜歡嗎？”

那雙明亮的眼睛又變得閃爍起來，像是随時會熄滅。

董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将自己心裡想的告訴他，坦誠地說：“喜歡，但喜歡的不是你，你得到的也不是屬于你的喜歡。”

“時夜織，讓我喜歡真實的你。”

時夜織看着他，有點回不過神，他從未想過董凡會這麼說。

他不是沒有想過，董凡會因為自己喜歡他、欺騙他而愚弄自己，他今天做的這一切都做好了這些準備。

如果能讓董凡消氣，他被怎麼對待都沒關系。

隻要不要疏遠他。

可此刻的董凡就像是剖開了自己的心，字字真誠，像是要讓時夜織看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董凡讓他知道，他是如何珍重對待别人的心意的。

他絕不會踐踏、猶豫，又或者因為自私而讓别人扮演誰，也不會給人虛假的希望來獲得什麼。

他就是他，不隐藏、不僞裝，隻做他自己。

于此同時，時夜織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清楚悅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