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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箐為他帶來了消炎藥和退燒藥,腳上的藥換了一次,他的愈合能力很好,再加上傷口沒有繼續感染,現在都已經差不多結痂了。
鄭平給他留下了一些輔助的藥物,附加三顆止疼藥,離開時提醒他就算很疼,也不要一次吃太多,否則也會容易上瘾。
陳默在剛剛木生将袖子挽起來時就一直盯着他。
少年看不出年歲,長相清秀,眼睛大且空,此時等醫生離開,空出了看護床旁邊的椅子,他也不挪地方,就默默坐在那個黑箱子上看着木生。
木生把打着點滴的手放到床上,視線對上少年。
“不疼。”木生想了想,安慰他說,“剛開始有點,現在好多了。”
啞巴少年猛的擡起頭看向他。
“你的箱子看完了?”他問陳默。
少年點頭。
木生清了清嗓子,說,“……林川很快就回來了,别急。”
陳默看着他,再次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木生無奈地笑起來。
“你餓了?”
陳默立刻點頭。
“門口應該還有吃的,你得出去問問……”木生想擡手去夠放在床頭的水,少年立刻幫他拿了過來。
“謝謝。”木生笑了。
青年蒼白英俊,眉眼如畫,笑起來如璀璨生光。
陳默吞了吞口水,幾乎看他看傻了。
他做了一個手勢。
“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木生等他下文。
陳默又做了一個手勢。
“你懂手語?”
“會一點,我的語言天賦很好。”木生答:“像你會玩電腦,毛正義會控光一樣。”
陳默猶豫了很久,又給他比:“你像一個我很熟悉的人。”
“是嗎?”
陳默點頭。
木生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什麼,語氣溫柔: “你喜歡的人嗎?”
陳默的手頓了一下。
他沒有回答。
兩個人保持着安甯的沉默,帳篷再次被人掀開,一頭白毛從外頭闖了進來。
他手裡拿了三盒盒飯,一塑料碗粥,兩隻包子,還有一碟鹹菜。
盒飯都塞給了陳默。白貓把其餘的放到木生面前擺好,然後分了雙筷子給他。
“老大說,木顧問今晚必須把這些都吃完。胃疼也得吃。”
毛正義自顧自地說,“不吃完,不許喝水。”
木生眨了眨眼,陳默一愣,有些疑惑地看了小白一眼。
“好,”木生無奈,“我盡量吧。”
謝林川回來的時候木生吃的隻剩下一隻包子了。他吃得很慢,一口要咀嚼很多下才會咽進去,吃進去還要緩一會兒,似乎有些不舒服。
一貓一啞已經吃完了,毛正義在監督木生吃飯,陳默則有些不忍。
謝林川就笑,自己拿了自己那盒飯坐到木生身邊,然後拆開了自己的筷子。
“吃不下了?”謝林川挑了挑眉。
木生沉默。
謝林川也就沒繼續問,轉而向陳默,說,“講講箱子吧。”
箱子裡是個協調震動裝置,隻不過單憑它是震不起來的,它需要和其他的設備配合,形成磁場,震動平關山深土層,才能達到假造地震的目的。
陳默拆開箱子查看過内側,箱子裡有一個遙控傳感裝置,可以認定,箱子是人為放置并遙控的。
平關山地震是人為僞造的。
這是一場最成功,也最失敗的恐怖襲擊。
屋裡陷入一陣沉默。
毛正義眨了眨眼,沒明白大家為什麼沉默。
“……尋常的恐怖襲擊大多是反社會人格對這個世界的宣戰,是對權力與主流的挑釁,或是将平靜打碎的炸彈。”
木生解釋道:“……比如普通的無差别射擊案,或者類似811那樣的大型恐怖襲擊事件。這些事件至少一定能夠造成巨大社會恐慌,所以,它們一定很容易被人察覺、且會傳播甚廣以帶來顯著效果。”
謝林川點頭,接着他的話道:“而平關山地震雖然傷亡慘重,卻不會帶來這樣的效果。”
“比如你所在地發生地震了,正常人都會去想地殼運動,就算你是受害者,你最多也隻是去抱怨自己運氣不好,很難陷入到恐慌中。”
“尤其是對于那些沒有在地震區的其他人來說。”
一場給人帶來的恐慌程度降到最低的恐怖襲擊,而且如果計劃順利,人們甚至會會将一切都歸罪于自然的恐怖襲擊。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除非……”木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除非,他知道我們會發現這個裝置。”
“那他就要确認,至少要有一個異能者,出現在災區現場。”
即使這麼說,把範圍縮小,嫌疑人依舊太多。毛正義收拾餐盒出去幫志願者收垃圾,陳默坐在一旁發呆,謝林川三下五除二地把那盒飯吃飯,看到木生攥着剩下那點包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林川喝了口水,木生就問他,“縱火的人找到了麼?”
謝林川搖頭,把今天拿到的文件交給他。
災區大本營剛剛建立,還沒來得及裝監控,案牍記載了幾個人的證詞,但都驢唇不對馬嘴,而且這些人都笃定帳篷是自燃,甚至有一個人聲稱自己親眼看到帳篷在自己面前燃了起來。
木生想了想,問謝林川,“有打火機嗎?”
謝林川摸出自己的遞給他。
木生點着了火,然後直接丢到了帳篷角落的枯草堆裡。
陳默吓了一跳,連忙站起來。枯枝迅速燃燒,火舌舔上了帳篷一角,卻沒能将它點燃。
“你欠我一個打火機。”謝林川挑了下眉毛。
木生示意陳默去把火熄滅。
“所以,那個認為帳篷自燃的人在撒謊?”謝林川問。
木生搖頭,“撒這種謊,很沒必要。”
謝林川挑眉,“那你覺得,帳篷真的是自燃?”
“至少在外界來看,是這樣。”
“你能控水控土,小毛能控光,這個時候有個人能夠控火,應該也不算稀奇。”
“你覺得,”謝林川愣了一下,說,“像我們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能有多少?”
“我開始隻以為有我一個,”木生無奈,“現在變成三個,你不能否認這會給我帶來一種錯覺。”
謝林川笑了,陳默置身事外,隻是看着木生。
“而事實上,和我們一樣的人非常非常少,”謝林川說,“我這些年一直在尋找這樣的「人」,雖然收效甚微,但我能保證,他們的大多數都被記錄在案。”
“你找這樣的人做什麼?”木生疑惑。
謝林川張了張嘴,“這不是重點。”
“我隻能說,開始請我來的人很早就認為,這場地震并不是普通的自然災害。他們以為這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的傑作,需要我查清楚背後的人。”
謝林川瞟了那隻箱子一眼,說,“隻不過,似乎人類科技也能做到。”
木生沒有答話。
他的點滴要紮完了,謝林川站起身,替他換了一瓶藥。
“如果,”木生擡起頭,忽然說,“縱火的人代表那一方,和制造地震的人那一方,是兩波人呢?”
“制造地震的認目的尚不明确,但縱火的人一定是為了制造恐慌,否則燒掉一個小技術員的随身物品沒有一點意義。”
謝林川沒答話。
他擡手摸了摸木生的手腕,手下的皮膚冰的要命。
“不必這麼早下結論,畢竟……”謝林川又撕了隻暖貼貼在他胳膊上,說,“……畢竟火災也并沒有引起太大恐慌。”
木生一愣,忽然想到,“如果你是那個想要縱火的人,你會怎麼做?”
“縱個大的?”謝林川開玩笑道。
木生卻點頭,嚴肅道,“那如果,昨天的火隻是試水呢?”
謝林川神色一變。
陳默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謝林川沒有猶豫,直接摁下對講機調成災區重建的廣播頻道。
“請各單位注意……”
男人的聲音低沉,卻極具穿透力。
“救援區需要進行消防排查,所有人離開大本營帳篷區!重複一遍,所有人立刻離開大本營帳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