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病痛應有的懲罰,是懲罰木生的有苦不說,也是懲罰謝林川的粗心大意。
後者僅僅是懲罰本身,并沒有人為他負責。
這讓他不免同情木生。
“怕疼?”謝林川索性在他床前盤腿坐下。
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木生似乎對他這個問題有些意外,他多看了謝林川一眼,才點點頭說,“怕。”
“怎麼會…有人不怕?”他笑了。
謝林川注意到,即使在稍冷的夜裡,木生甚至又出了一身的汗。
錢多多在打鼾。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錢多多睡着的時候,”木生先說,“像是在帳篷裡搞裝修。”
謝林川一愣,笑起來。他本就長得英俊,木生看着他,不由愣了會神。
“我明天就把他趕出去。”他聽到謝林川接着說。
“剛剛有餘震,你感覺到了嗎?”謝林川說:“有人在大本營放火。”
木生點頭,“聽多多跟我說了。”
謝林川挑眉,“我明明叫他不要吵醒你。”
木生搖搖頭,“我本來就沒睡着。”
“你需要我幫你找到放火的人麼?”木生問。
謝林川一愣,“你還有這種功能?”
木生有些無奈。
“不用。”謝林川說,“今晚排查,明天就應該能夠有結果。”
“這種刑偵隊該幹的事兒你少操心,”謝林川看着他瘦的過分的手腕:“異能者運用能力十分耗費精力,況且你還是人身。先好好養傷,養好了再說其他的。”
木生問:“我算異能者嗎?”
謝林川回答:“我說你算你就算。”
木生捏了捏手指:“是因為異能者可以受到保護嗎?”
“不完全是。”謝林川答道:“……更多是因為,異能者可以歸由我管。”
“手續我來辦。如果你願意,我至少不會讓保護局再把你帶回去。”木生要張口,謝林川知道他要說什麼,便打斷他:“……死亡證明雖然已經開了,但臨川最不缺的就是牛鬼蛇神。”
木生沒有答話。
“你要休息嗎?”隔了一會兒,他問。
謝林川不置可否,“我打地鋪。”
“你上床睡吧。”木生說。
謝林川動作一頓,挑了挑眉。
木生補上下半句,“我可以在地上……反正我也睡不着。”
“沒這個道理。”謝林川笑了。
木生坐起身,沒打算聽他的,謝林川卻很幹脆地擡手,把他摁回了床上。
木生沒有反抗。
剛剛起身的時候太急,他身體本來就不好,眼前頓時一片金星。
謝林川愣了愣。
“木生,”他擡手摸眼前人的額頭,皺眉道,“你發燒了。”
*
很可能是感染引起的高燒,也有可能是他受了涼。這麼一身一身的汗下來誰也受不了,木生搖頭表示他不冷,但謝林川還是堅持幫他把被子蓋好。
明早他們要去林中腹地,在今天目睹了木生使用他能力之後,按照謝林川的原計劃,木生必須跟他們一起走。
但他怎麼也不能帶一個病人進深林。
他身上摸起來已經很燙了,但不覺得冷,反而一直出汗還一直覺得熱。謝林川去醫療隊要了支體溫計,值班的是個女孩兒,謝林川剛剛看到鄭平和她打招呼,似乎是鄭平的學生。
高燒三十九度。謝林川皺了皺眉。
木生的眼皮垂着,謝林川開了一盞小燈,才發現,他臉上今天被打的地方已經微微腫了起來。
“想睡嗎?”謝林川問他。
木生搖搖頭,低聲說了一句,“熱。”
謝林川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一直在出汗,可體溫怎麼也降不下去。
“我去叫醫生。”謝林川有些無奈地說,“你先别睡好麼。”
木生拉住他。
“不用麻煩了,”木生的嗓子啞的厲害,輕聲說,“又不是什麼大病,我挺一晚上就好了。”
謝林川皺眉。
“之前也有過,”木生說,“相信我。”
謝林川站着沒動,不知道是同意還是拒絕。
“能幫我拿瓶水嗎?”木生抿了抿唇,退而求其次地請求他道,“我很渴。”
謝林川多看了他幾眼,把他握住自己袖口的手放回到被子裡。
他整個人就像是被水撈上來一般,半邊臉被打的紅腫,另半邊臉因為高燒也泛着不自然的紅。
謝林川擰開水,木生撐起上半身,很急切地把那一整瓶都喝了進去。
他看起來要渴瘋了。
謝林川收掉空瓶,讓他躺下,木生看起來很熱,他把袖子挽起來,胳膊也露在被子外面,謝林川就擰眉,把他的手再次收到被子裡。
“我熱。”木生哀求地望着他。
“不行。”謝林川很絕情地說,“不許拿出來。”
“睡覺吧。”
他把燈關掉了,自己坐在木生身邊,背靠着他的床沿。
“明天進山,如果你還燒,我會請求把你留下來。”謝林川輕聲說。
木生“嗯”了一聲。
“我明天不會燒了,”他的聲音聽起來累極,但還是說,“相信我。”
謝林川沒再說話了。
他不知道木生是不是睡着了,錢多多翻了個身,鼾聲弱了一些。
他靠在床沿上,默默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