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有關?”謝林川問他。
木生沒有立刻回答。
帶頭的人停住了腳步,站在最前面穿着紅色短袖的嶽五朝隊伍裡的人揮了揮手,很大聲地叮囑他們小心腳下。
前面是瀑布區,地上的泥沙會因為水漬變得潮濕而滑膩,稍有不慎,就會掉下萬丈懸崖。
提醒過後,隊伍重新開始走動。木生轉頭問謝林川,“你剛剛說什麼?”
謝林川的語氣緩和了些,“我隻是好奇。”
“平關山是重要的野生動物保護區,稍有不慎,甚至會對山區周圍鄉鎮幾乎上萬人造成生命威脅,如果你不夠重要,或者不夠專業,'那些人'都不會把你調到這兒來配合工作。”
謝林川眯了眯眼,木生一直和他保持距離,此時幾乎走在懸崖邊,他忍不住擡手把人拉到自己身旁。
“……可你現在卻跟我說,他們調你來,跟你‘非常危險’息息相關。”
木生被他牽住手腕。他體溫很低,能感覺到謝林川掌心溫熱,聞言輕聲道,“謝隊長不信任我?”
謝林川沉默了一下。
“我很信任你。”他說
至少他不想他這麼想他。
蒼白的青年笑起來,臉頰左側一顆小小的梨渦。
他解開穿在自己身上謝林川的外套,然後從病号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幾乎正方體的金屬狀的方塊形遙控器,有類似調節廣播音量的控制器,還有一顆黑色的按鈕。
謝林川的眼神暗了暗,木生卻把那東西直接遞給了他。
“這是…項圈的控制器,”木生解釋道,他知道謝林川有耐心聽自己講話,因此沒有着急地慢慢地說,“…你知道它是做什麼用的。”
“調節器調節的是…電擊幅度大小,”木生輕聲說,“如果你…不信任我,黑色那個按鈕…可以直接治我于死地。”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謝林川連看都沒看,眼神直直地盯着木生的臉。
木生:“很多人…都有這個東西。”
“那些跟着我…的士兵,還有…那個沈副局長,剛剛…為你組建這個行動隊的…張隊長,現在…還包括你。”
他說話時斷時續。仿佛舌頭不太好用了,一句稍長的話都需要分幾次說完。
“不要…把我當成人。”
木生擡起眼睛,他的瞳仁漆黑,眼睛幹淨而純粹,雖然帶笑,但卻不含有一絲感情。
“你可以把我當成動物,一隻狗,一條蛇……什麼都好。”
木生的聲音很輕。仿佛認為自己如今講話磕磕絆絆的樣子很不好看,他一直沒有看謝林川的臉。
而十年前,謝林川認識他的時候,木生作為他的随行翻譯,幾乎精通謝林川聽過的所有語言。
他講話流利而得體,聲音如泉水般清澈悅耳,即便隻是随口講些天氣之類的話題,也能引人一直聽下去。
“我沒有…人權,”木生接着說,“也沒有掌握…自己生命的能力,更沒有…自我了結的勇氣。”
謝林川意識到,木生這是在故意把傷口扒給自己看。
告訴他,自己早已今時不同往日。
也是告訴他……他可以随時殺死自己。
謝林川皺了皺眉頭。
他不想他再說下去了。
謝林川攥了攥手裡的那隻遙控器,随後忽然擡手,将它扔到了深不見底的峽谷裡。
木生語氣一頓。
對于群山流川來說,那一塊小小的金屬實在太過渺小,以至于當它墜落,甚至都聽不到一絲聲音。
謝林川沒有去管那隻遙控器掉到了哪兒,他看着身邊神色有些怔愣的木生,伸出手臂,很輕地攬住他。
像是一個學生時代胡同裡那些總是嘻嘻哈哈的少年那般,他摟着木生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胸前帶,同時也用後背擋住身後那兩個監視者的視線。
“我會當做你什麼都沒有給過我,你剛剛說的一切我也都沒聽見。”
“木生,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又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你絕對不是。”
“在我看來,你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跟所有人一樣有胳膊有腿,一樣的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謝林川幾乎是在與他耳鬓厮磨:“況且,我隻會跟人做同事,沒見過你說的什麼狗什麼蛇,更沒見過什麼勞什子需要戴你身上的這個破玩意兒。”
木生并不比他矮,此時被他這樣鎖喉,不得已彎了些腰下來。
謝林川低頭看着被自己鉗制的青年,側臉流暢,下颌線守得分明,長睫則微垂,俯視看起來顯得還有些乖。
謝老闆難得勾起唇角,仿佛這才意識到青年姿勢怪異,慢悠悠地解釋道:“你身後那兩個家夥身上有錄音設備。”
隊伍前面的人沒發現他們在做什麼。如果他們願意回頭,就會發現,謝隊長幾乎将木顧問摟在懷裡。
“好,我知道了。”過了一會兒,木生看着謝林川的側臉說:“你能不能…先讓我起來?”
謝林川笑出聲來。
他把手臂收緊,鼻尖甚至蹭到了自己懷裡蒼白少年的鬓角。
“不急,我還沒說完。”他說。
“我一直在找你,”謝林川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救你,無論是你跟我回懷空,抑或是你想出國,都可以問我來尋求幫助。”
“我依然愛你。”他說:“我愛你……木生,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對你來說并不難。”
你可以以我為盾牌,也可以以我為跳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