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正披散着秀發坐在銅鏡前,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堆滿珍珠粉的圓臉上,又撲上層胭脂,臉頰頓時有了氣色。
花衫衫穿着雲錦繡成的嫁衣,按理說,女子出嫁的那日,應當是她們人生中最為歡喜的時刻,可花衫衫卻垂着腦袋,不願擡頭看看鏡中的自己是多麼漂亮。
“衫衫師姐,你擡眼看一看自己呀,真的特别好看,我可羨慕了”可朵兒在花衫衫身旁站着,好言勸道。
聞言,花衫衫終于肯擡眸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明眸皓齒,紅嫁衣更是襯得整個人容光煥發。
“打扮那麼好看又有何用,終歸不是真的成親...”花衫衫喃喃自語道,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弄起紅蓋頭。
聲音太小,可朵兒沒能聽清。她隻歪了歪頭,滿是不解。
為何嫁給大師兄,自己的師姐卻不太高興,好似從衫衫師姐下山回來後,她往日的那股活潑勁兒就慢慢消失了。
自可朵兒拜入無崖門與花衫衫相識起,她就知道師姐真的很喜歡大師兄。
不僅是她知道,整個門派上下,無人不知花衫衫對大師兄的心意。
那份喜歡坦坦蕩蕩,衫衫師姐望向大師兄時,眼裡總閃着光芒,比太陽還要炙熱。
可如今,那團炙熱的火好像漸漸熄滅了。
前日還傳出大師兄破了門規,深夜飲酒的消息。
都在傳大師兄并不喜歡衫衫師姐。
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
可朵兒小心翼翼地問道:“衫衫師姐...我覺得大師兄看起來也不太高興,你們難道不是兩情相悅嗎”。
花衫衫失魂落魄地搖了搖頭,嘀咕道:“大師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成親前日,冬季的最後一場大雪簌簌落下。
“...你還有什麼東西要買”徐三看着手中堆積如山的包裹,他額角青筋直跳。沉默半響,忍不住道。
這活簡直不是人幹的!
他陪着這位大小姐下山采買東西數日,幾乎快把鎮上鋪子逛了個遍,那些店家都快眼熟他了!
可花衫衫還不滿意,吵着鬧着非要買東邊那家鋪子的蜜餞不可。
他隻好壓着怒火陪這位大小姐又去了趟東邊,誰曾想,她記錯了!東邊那家鋪子早就不賣蜜餞了,而是去了南邊的鋪子經營。
徐三把東西丢到地上,惱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花衫衫撓了撓頭,小聲嘟囔道:“以前都是大師兄買給我的,我哪兒知道東邊鋪子不賣了,你沖我發火幹嘛!要怪你去怪店家”。
徐三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你非要吃那蜜餞不可?”。
花衫衫腳步蓦地一頓,雪花落在了肩膀上。
“我想在成親前,給大師兄買一次蜜餞”。
以往,都是大師兄下山回來帶給她的。
徐三一時語塞,竟然是為了大公子。
“就不能成親後去嗎?!”。
非得冒着大雪去一趟南邊鋪子!
花衫衫哼地一聲别過頭:“不一樣!”。
“......”。
無語至極!
于是,徐三就隻能認命,拿上東西,繼續陪這位大小姐逛去南邊。
回了門派,花衫衫如願以償拎着包蜜餞,蹦蹦跳跳地朝長孫年院子裡跑去,一路小跑使她身子熱了起來,嘴裡呼出一串白氣散開,她卻突然刹住腳步,站在屋外吹着寒風,遲遲沒有進去。
——長孫年在喝酒。
花衫衫心被紮了一下。
她不知道長孫年酒從何處得來,許是從哪個犯了門規的弟子身上得來的,但她知道,大師兄想江姐姐了。
大師兄第一次喝酒,是江姐姐陪他的。
寒風呼嘯,吹得人手腳冰涼。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蜜餞。拈起一顆放到嘴裡。
很甜。
但是沒有以前甜了。
心底也還是苦澀的。
可朵兒在身後,替她梳起了發髻,嘴裡輕輕念着:“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頭,比翼...”。
花衫衫打斷了可朵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随便梳梳就好”。
他們是不會共白頭的。
陰冷潮濕的水牢内,江知陡然在空氣中,敏銳嗅到了一絲絲鐵鏽味。
“江知”。
她尋聲望向上方,見空寂臉上透着莫名的笑,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滲人,連帶着喊她的語氣都帶上詭異。
那股鐵鏽腥味愈來愈濃烈,江知皺了皺眉。
空寂笑道:“花衫衫和長孫年可就快成婚了,但是我不想送他們禮物,我想送你”。
“你...”聲音太過嘶啞,江知忍不住咳了咳。
她那本該明豔動人的臉,眼下憔悴不堪,看起來虛弱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