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弈猛地被酒嗆到。

身旁遞過來一塊幹淨的小毛巾。

“……謝謝。”邱弈低頭接過，避開了直接的眼神接觸。

方顔熙瞎貓捉到了死耗子，卻不知道自己的話威力點在哪，還以為他是對“老師”這個稱呼過敏，笑着說：“哎喲，沒事吧，怪我怪我，不叫老師了，本來在熱搜上看到你的新聞，還以為你是那種性格特别嚣張的人呢，沒想到本人這麼斯文害羞。”

這是天大的誤會。

邱弈想解釋，但一想到坐在左側的人，不知怎麼的沒說出話來。

坐在另一側的唐夢盯了他一眼。

方顔熙是無心，話題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拐到了他打人那件事上。

邱弈在台上沒有直面問題，告訴大家打人的真正原因，而是繞了個彎，說這幾年觀衆一直比較關心他的感情狀态，被人罵一定是兩人之間因愛生恨，跟同事同時出現一定是在搞地下情，出手打人一定是陷入了三角戀關系。

他這段話的潛台詞主要是否認他為了兮兮争風吃醋打人，順帶否認了一下一直以來的關于他和韓哲，還有和唐夢的離譜傳聞。

玩笑有一種消解嚴肅的魔力，隻要用開玩笑的口吻去陳述一件事，聽衆也會自然而然地覺得這件事很荒唐，不能當真。

而坐在包廂裡的這一桌人都浸淫娛樂圈多年，知道不能把台上說的話當成參考，對他打人的原因顯然還有好奇，但情商都很高，不管心裡怎麼想，說出來的話都是向着他們這方的。

“遇到鬧事的演員就是兮兮吧？我今天第一次看她表演，講得挺不錯的。”

“脫口秀是冒犯的藝術，多多少少帶了點攻擊性，觀衆的接受度不同，有時候還真挺難把握的。”

“也對，不知道兮兮說了什麼，正好冒犯到了那個觀衆。”

言下之意，他們認為整件事的過程是兮兮的段子不小心觸碰到了一位觀衆的底線，那位觀衆的反應過激，所以才有了後面的事。

這已經是非常善良溫和的猜測，沉默是最好的應對方式，可邱弈聽着不舒服，在仔細思考之前便脫口說：“兮兮沒有做錯任何事。”更沒有冒犯任何人。

話音落下，包廂裡一下子安靜了。

即使不轉頭，邱弈也能感受到身旁投過來的那道視線。

可他說的是真心話，他不覺得兮兮有任何錯處，更不覺得自己打人打錯了，如果當時不是楊凱和兮兮攔着，他能讓那王八蛋住院，隻是對于眼前這桌不明真相的人來說，他的語氣可能過硬了。

邱弈正想開口解釋幾句，唐夢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腳。

邱弈忍痛閉嘴。

唐夢笑着說：“我們這幫脫口秀演員平時看着嘻嘻哈哈的，其實都特别有性格，有時候說話難免容易得罪人。”

唐夢這句話像是在肯定大家關于兮兮冒犯觀衆的猜測，又像是在說邱弈言語不當請大家包涵，總而言之，怪隻怪他們太有性格，都不是故意的。

尴尬煙消雲散，大家又熱熱鬧鬧地把天繼續聊了下去。

“那是，沒性格怎麼幹這行呢！”

“哈哈，我還就喜歡這種風格特别犀利的。”

邱弈默默喝了口湯，準備接下來當一隻鋸嘴葫蘆。

可惜沒遂他的願，沒過多久，老王隔着一個人叫他。

邱弈沒辦法，轉過頭：“嗯？”

“我說，”老王笑眯眯的，“你是不是該謝謝箫遠啊？”

“啊？”邱弈沒反應過來。

“就他一個人給你拍了燈呢。”老王說。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扯回到比賽上去了

老王的心思他明白，什麼拍不拍燈謝不謝的都是借口，其實是想讓他跟聞箫遠多說幾句話，趁此機會認識一下，多積累一個人脈。

想法是好的，問題是這個人脈跟他之間早已有一筆爛賬。

邱弈硬着頭皮擠出一個微笑，朝聞箫遠舉了舉酒杯：“謝謝聞老師。”

聞箫遠盯着他手裡的酒杯裡沒動，短暫地晾了他一會兒，才不急不慢地跟他碰了碰杯：“不客氣。”

邱弈感覺自己現在就像過年聚餐時被要求上台表演的小孩，隻是在完成老王交代的任務，匆匆喝了一口酒就放下了杯子，多一句話都不肯說了。

老王努力向他使眼色，眼角都快抽筋了，他隻假裝沒看見。

老王無法，轉而加入了大家的讨論中。

邱弈松了口氣。

還沒松到底，身邊的人忽然傾身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這就算謝過了？”

邱弈幾乎被溫熱的氣息驚了一跳：“什麼？”

聞箫遠用指尖輕輕彈了彈他的酒杯。

這個意思并不難理解，換做是其他任何人，邱弈已經在開着玩笑拒絕了，但對上聞箫遠，他總覺得是自己理解錯了。

邱弈擰着眉開口：“我不太能……”

他擡眼看到聞箫遠眼底的嘲弄，頓住了。

能不能喝，難道這個人還不清楚麼？

“不是要謝麼？這就算是……”聞箫遠笑了笑，“交換條件。”

聽到最後四個字，邱弈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