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聞箫遠是惡劣與溫柔的矛盾體，但那時少年的底色總歸是赤誠，什麼時候用過這麼輕浮的語氣和他說話？

邱弈被刺痛，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桌上的氣氛正好，誰都沒注意到這個角落。

聞箫遠說完話，毫不留戀地往後仰，斜倚在靠背上，保持着客套的微笑，任誰見了都猜不出他三秒鐘之前提了什麼要求。

其實算不上是要求，聞箫遠給了他足夠的餘地拒絕。

如果他假裝聽不懂，堅持不喝，相信聞箫遠也會展現影帝級的表演，假裝自己隻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但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邱弈就覺得更加難受。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沉默地往自己的酒杯裡加滿了酒，然後端起來一飲而盡。

聞箫遠挑了挑眉，擡腕做了個敬酒的動作，陪着喝了一杯。

這還不算完，在整桌人的歡聲笑語中，他們就這樣不停地一杯接着一杯慢慢喝着。

從表面上看，他們倆的樣子估計很像酒逢知己千杯少，老王看過來的眼神簡直像老父親見到不成器的兒子突然不要命地發奮讀書，欣慰中帶着一絲微不足道的擔憂。

首先也是唯一察覺到不對的人是唐夢，當邱弈再一次往自己的酒杯裡倒酒的時候，她伸手在他的手臂上輕輕壓了一下。

紅酒的後勁開始發揮作用，邱弈盲目樂觀地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喝幾杯。

他拍了拍唐夢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唐夢給了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沒再表示什麼。

邱弈轉回來，發現聞箫遠正盯着他看，下意識地笑了笑。

聞箫遠忽然臉色一沉。

……也可能是眼花看錯了，反正時間太短，等邱弈再想分辨的時候，他臉上已經隻剩下漠然了。

邱弈對于這場聚餐的記憶斷在了這裡，後面還發生了什麼就完全不知道了。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家的沙發上。

客廳裡沒有陽光照射進來，隻有昏暗的落地燈提供了一點光線，說明時間仍舊處在淩晨。

他每次喝多了都是這樣，即使斷片了，也無法像有些人一樣，直接幸福地昏睡到第二天，反而更加易醒，吊着一點精神半夢半醒，備受折磨。

邱弈直愣愣地盯着雪白的天花闆看了一會兒，渾身難受，心裡納悶是誰送他回來的，怎麼不直接把他扔床上，好歹能舒服一點。

酒精灼燒着胃部，有種想吐吐不出來的感覺，他掙紮着慢慢翻了個身，結果猝不及防地看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安靜地坐着個人，被驚得頭皮一炸。

再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唐夢。

“醒了？”唐夢問。

“嗯。”邱弈艱難地坐起來，手肘撐在膝蓋上緩了一會兒，才感覺整個房間停止了轉動。

茶幾上放着一杯泡好的蜂蜜水，邱弈拿過來喝了一口，問唐夢：“你送我回來的？”

“還有老王。”

邱弈左右看看：“老王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

“哦，”邱弈有種不妙的預感，“那你怎麼還不回去？”

唐夢“嗤”了一聲：“我怕你出事啊。”

“我能出什麼事……那什麼，我沒發酒瘋吧？”

“沒有，乖得很，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

“那就好。”

唐夢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這就問完了？你怎麼不問問聞影帝怎麼樣了呢？”

“……”邱弈小心詢問，“他也喝醉了？”

“離喝醉還早着呢，結束了還主動提出送你回來，說是很抱歉讓你喝多了。”

“你拒絕了？”

“你想讓我答應嗎？”

“……不，這麼麻煩别人多不合适。”

空氣陷入安靜，兩人對視。

唐夢忍無可忍：“邱弈！”

邱弈手一抖，蜂蜜水晃了一點出來：“哎！怎麼了這是？”

“你他媽喝傻了是不是？”唐夢瞪着他，“還不說實話？”

“什麼實話？”

“明知道自己不會喝，為什麼要跟聞箫遠拼酒？”

“我不是在跟他拼酒。”

“那是什麼？”唐夢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怒氣，“姓聞的逼你了？他是不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