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完紙條,便将其燃燒成灰,揚向空中。
天明,三人以“曆練”短暫結伴,一路朝前。可自那晚之後的幾天裡,龍雲仿佛被人點了啞穴,除去問話時敷衍的“嗯”外,幾乎一聲不吭。
一日晌午,百獸林裡鋪天蓋地的灰色。龍雲走在最前領路,蕭白衣不會武,被包在中間,尹扶月身處隊尾斷後,三步一回頭觀察後方異樣。
前後兩人各持一火折子。
數次額頭撞到前人背上後,尹扶月忍無可忍,反手收劍入鞘,輕輕扯住蕭白衣的袖子,将她拉到一旁。尹扶月伸劍過去,一拍領頭那人的大臂,“沒事吧龍姑娘,一鼓作氣好嗎?走走停停,還以為在馬車裡坐着呢!速度又慢,害的我也不得安生。”
“前路遙遙,在未知禽獸領地頻繁駐足,你到底怎麼了,莫不是想被吃掉?”
幾片樹葉應景的掉落在一行人身側,龍雲臉上陰雲密布,卻一改常态沉默着。
“龍姑娘?”喚她她沒應,蕭白衣微微側頭,從龍雲烏青的眼周瞧出端倪。
“走吧,我可不能死在這。”龍雲于長時間沉默中首次開口。她用劍撥開雜草,頭也不回向前走。
蕭白衣和尹扶月不明所以,四目相視,随即跟了上去。
三人之間明顯沒什麼共同話題可聊,龍雲便也不再和二人說話,隻一味默默直走。
除去用餐飲水的時間,其餘時間三人都在趕路,路上基無争吵。
夜幕降臨,蕭白衣坐在尹扶月剛生的火堆旁,靜靜注視臉色煞白,手裹布條的龍雲,默默歎氣。
龍雲近日輾轉躊躇,猶豫不決,似乎被什麼牽絆着。初見果決膽大的她,竟在傍晚和尹扶月共抗山貓時,失手使暗器誤傷了自己。
蕭白衣沒有看清所使暗器,隻遙遙一見她纖瘦的背猛烈一抖,手中劍旋即掉落。山貓撲來那刹,尹扶月皺着眉,将龍雲向後一拽,而後雙手緊握劍柄,一劍抵入飛撲而來的山貓心窩處。
期間龍雲後退幾步,也沒閑着。她哆哆嗦嗦從袖口裡摸出一瓶瓶身斑斓的藥瓶,對準嘴,一口下去,隻聽一陣微小的“叮當”聲,瓶中藥丸被她吞食大半。
“龍姑娘?”蕭白衣小跑上前探查。豈料龍雲立即将藥瓶捂得嚴嚴實實,反身扭開和她的接觸,轉而撕下一片裙擺握在手心。
幾大滴血被龍雲甩至雜草草面,一片綠中染上了紅,分外醒目。
“我看你是真想被吃了?!”尹扶月用腳蹬住倒地的山貓屍體,剛拔出劍,便一甩纏繞脖頸的發絲,氣勢洶洶走來。
蕭白衣伸手欲扶龍雲,可那人偏偏轉着圈躲避,無奈之下,她無意瞥向地面,下一瞬卻微微張口,說不出話。
傷口處的血液呈黑色,正緩緩順着草面流至土地。
黑色……中毒了?
蕭白衣滞住,腦中頓時浮現不好的預感:龍雲誤傷自己,中了自己暗器上的毒!?
“龍姑娘你……”蕭白衣話音未落,龍雲便跌跌撞撞獨自走向數十步外的空地,坐在地上,封住頸上穴道,逼毒出體。蕭白衣扭頭,借月光打量葉面上長長的血痕,血痕周遭漸漸蔓延出黑線,她驚覺這是種烈毒。
尹扶月得見此幕,一時間也住了口,朝蕭白衣擺口型:什麼情況?中毒了?得到點頭肯定,她作勢上前。
“都離我遠些!”龍雲臉色陰沉,突然道。喊罷,沒一會她手緩緩垂下,臉色陡然變得慘白,大汗淋漓,仍舊默默包紮傷口,不讓任何人靠近。
這便祛好毒了?
也太迅速了!蕭白衣後退幾步,想起那瓶藥丸。
那……難道是解藥?!怪不得祛毒如此迅速簡單,原來意外下一秒,她便已掏出解藥服下,抑制住毒素蔓延。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蕭白衣大悟,趁她還醒着,“這東西誰給你的?”
龍雲迷迷瞪瞪,道出一字“家”後,便體力不支,皺着眉懷抱長劍,睡了過去。
尹扶月見她偏頭沒了動靜,下意識蹲下探她呼吸,替她号脈,而後擡眸一看蕭白衣。
“這是什麼毒?如今摸她脈象平穩,方才不還……這就好了?”
“不知道。她因有解藥,所以已經沒事了。”蕭白衣道:“毒是别人給的,那人教過她詳細解毒的方法。”
*
翌日,兩人于山貓的領地醒來,不見灰蒙蒙世界裡的黑色身影,便打開火折子,卻發現龍雲已不知所蹤。
什麼都沒留下。二人身負“尋找草藥”的重擔,且知她有解藥,自然無意尋她,隻匆匆将火熄了後,拎上包袱,重新踏上征途。
龍雲現已不在二人身側,尹扶月幹脆直說:“蕭白衣,和龍雲初見時,你是不是覺得她太過危險,所以才制止了我說話?”
蕭白衣一愣,頓時憶起四日前,龍雲和尹扶月對話那兩句——
“果真緣分。”
“緣分個鬼。”
尹扶月咬着嘴唇,受到蕭白衣隐約“責怪”的眼神後,一聲不吭,默默在沙地畫圈的畫面,頓時閃過蕭白衣眼前,曆曆在目,“你怎麼以為?”
“哈?現在不是我在問你嗎?”尹扶月手持火折子向前走,“明明心裡都有答案了。”扭頭哼了一聲,“偏還問我!?”
蕭白衣笑了,轉而正色道:“她是你初出江湖,遇到頭個異常危險的人。下次遇見此種人,還是少說話、跑快點為好。”
“何以見得?我和龍雲的武功相差不多吧?”
“武功并非重點,而在于人心。”在火折子的熠熠火光下,蕭白衣深深看向尹扶月,心中暗自慶幸幸虧自己跟來,耐心道:“我看出來了,以你最初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到她身後,我便知,你倆武功不相上下。”